“太太的。”贾琏把身子往靠枕上一歪,还在想着贾赦刚才对他说的话,有气无力地回了王熙凤一句再不开口。王熙凤刚想问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多嫁妆,要是有也不会吝啬得平日一文不出。没问出口已经明白,定是贾琏生母的。
“老爷即把单子给了你,就会把东西给你,你得了东西不高兴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若是感念母亲,等哪天咱们去庙里给母亲跪几天经再做做法事,也是你做儿子的心意。”王熙凤只看这单子的薄厚便知贾琏生母嫁妆不少,对到手这么多钱财心下多少有些窃喜,说出来的话也漂亮。
贾琏瞟了她一眼:“只有单子,那上头的东西在不在,能到咱们手里多少还不一定呢。”
王熙凤一向觉得贾琏的东西都是她的,怎么可能眼看着这么大一笔东西落不到自己手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胡说,这单子就是证据,不管是谁收着也越不过你这个母亲的嫡亲血脉去。你告诉我东西在谁那,我找他去。再不济就找我叔叔婶子给我做主。”
“你真的去找人要?”贾琏要笑不笑地看向王熙凤:“真若要回来,除了外头的田地铺子,内里的头面古董字画、压箱银子我都送你,如何?”
王熙凤说了一句:“本来也是我的。”让贾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推他一把:“到是在谁那儿,你说。”
贾琏仍是那么笑着看王熙凤,好象刚才要死不活没个主意的人不是他,嘴里一字一顿地向王熙凤道:“在、老、太、太那,你去要。”
一向胆大如斗的王熙凤也惊得收不回自己的话:“竟然在老太太手里?那怎么二爷与我成亲这么些年,老太太却一字不提?”世家也有发妻去后,为防家主续弦薄待了原配子女,由家中长辈代管发妻嫁妆,等原配子女长成人或是成亲后长辈交还的。
贾琏看傻子一样看王熙凤:“人人都说你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这点儿事还想不明白?”
想是想得明白,只是不敢、不愿意往上头想。王熙凤怎么会想不到东西进了贾母之手,就和一半放进王夫人的私库里没有什么区别?难怪老太太历年来赏赐那么大方,敢情是不花自己的银子不心疼!
“那怎么办?”不知道也罢了,即已经知道有这么大一注财,不拿到自己手里王熙凤怎么甘心?
贾琏见她失了往日骄蛮,只余手足无措,就把贾赦的主意说与她听:“老爷的意思,让我请舅舅们出面。让我见了舅舅就说这些年家里无人提起舅家,所以我对自己的舅家一无所知。”
王熙凤啐了一口:“哪怕是实情,这话也说不出口。别人不提,若二爷是有心的,现在也能在外行走,就该打听一下自己生母与舅家之事。何况已经成了亲,就算只是捐官,说起来也是有官身的人。舅舅家在京中又没去外任,怎么就打听不出来?就是暗中走动,老爷不说府里谁还敢真拦着不成。”
说到这里王熙凤又想起别事,向着贾琏挤兑一句:“二爷一向好手段,瞒着家里的事儿也不少。你不想让人知道的,府里谁能知道你日日在外干了什么。”
一席话说得刚才还看王熙凤笑话的贾琏气短上来:“还是奶奶有见识。只是若是舅家不出面,咱们是做小辈的,怎么好开口向老太太讨东西?”
“老爷那里?”王熙凤自己都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被贾琏直接给否了:“老爷说即是我知道了,那就该由我自己办去,得不得到母亲的遗物,都是我自己的造化。”
明知道贾赦已经在东大院消沉了这么些年,可王熙凤还是有些失望:“老爷竟一点儿争胜之心也没有了吗?”
贾琏自己也觉得奇怪:“林姑父倒是对我说父亲有他的不得已,也分说了些,可我总觉得没说完似的。”
“对了,”王熙凤便一拍巴掌:“即这事是林姑父提点了你,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林姑父给拿个主意。”
贾琏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赖人的嫌疑,可为了知晓当年真相,最主要的还是自己该得的财物,也顾不得了。让王熙凤给自己换了衣裳,也不与人报备,自己飞马往林府而去。
林如海是有官身之人,昨日又已陛见过了,怎么会还坐在家里等着贾琏问计?自是早早地来到吏部等消息。早朝一散,吏部尚书便让人将林如海请到自己房中:“恭喜如海,你我日后就是同部为官,还要相互多多扶持。”
林如海听了心下自明,没问自己的职位,先向王尚书拱了拱手:“如海才疏学浅,又多在外任,有不明之处还仗尚书大人多多指点。”
“好说好说,”王尚书面露亲切:“今日早朝,圣人已经明言你任巡盐御史恪尽职守、清廉如水,如今江南虽还要紧,可各部也缺人手,便任你为吏部右侍郎。想来一会儿旨意便可到部,岂不该浮一大白。”
林如海自要谦逊一二,然后旨意一下,王尚书便让人请了穆侍郎过来,三人再客套说些日后同心同德共同效力王事之语。
穆侍郎向林如海笑道:“早听我那犬子说过,林侍郎教得好学生,什么时候令徒有暇,也给我画真容一幅才好。我看过他给犬子画的像,就如把人印上去一般。”
原来这位穆侍郎便是那次沈越与杨佳冲突时帮忙的穆静斋,与林如海说起来倒没了初共事的隔膜。林如海倒是听沈越信中是过给国子监督诸人画像之事,当日他只记得房家兄弟帮忙,哪儿记得那几个与房家兄弟一起去的人?不过能得沈越画像,林如海便知也是与房家兄弟相近之人。
因向穆侍郎也拱手道:“那孩子外头看着平和,万事都不萦心的样子。却也有些傲骨,对家人感情极深,人骂他两句也就罢了,若是累及了家人,他是不容的。”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林如海还是不肯让沈越有个意气用事的名声,只点明他的孝顺。本朝以孝治国,是相信孝子出忠臣,所以沈越得个孝顺的名声总不会错。
王尚书听了笑道:“此事京中谁不知道,是那杨家的孩子先辱及沈家长辈?教出那样的孩子,难怪会有抄家之祸。”说到此才觉得不妥,把口一掩,说起晚上要给林如海接风之事,又让他最好能把沈越带上:“即已经到国子监读书,也该出门走动。”
这个林如海倒不好答应,谁知道今日沈越还进不进宫去画先皇后娘娘的画像?
沈越自然是要画的。太上皇的画像他只用了三天就画好了,可是先皇后的画像已经勾了七八稿,兰妃娘娘还是不大满意。上位者说不满,沈越也不敢摞笔不画,只能自己一边重新勾画,一边琢磨主意。
也亏得他自进了这红楼世界之后,凡事爱多想想原著的情节,这日可不就福至心灵地想起原著里贾元春封妃时,提过宫中是有太后的。可是这些日子皇帝封了这个封那个,却迟迟未提封太后之事。
那太后哪儿去了?沈越心里有了主意。这些天他作画都是在兰妃宫中,与兰妃也不是见了一面两面,便按着自己心中所思勾勒了出来:画上人宫装端庄,衣裳样子便是上次去皇后宫中所见,面上娥眉淡扫、目光平和中自有庄严、鼻挺腮丰,唇若吐语。
整张画像看上去眉眼与兰妃指出的那些人各有相似之处,又与兰妃自己有些许相和。此次一拿到兰妃面前,兰妃已经惊得站起,向着画像就要礼拜。
贾元春等人如何能让兰妃对着一幅画稿就拜下去,自要上前劝止。兰妃已经珠泪长流:“去请皇帝来,再去个人看看太上皇精神可好,我要与皇帝一起去给他请安。”
这事儿有些大了。好在当今登基之后,兰妃虽然没晋位份,却直接搬进了慈宁宫,服侍的人也比普通妃位增加了一倍有余,谁还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服侍的人立刻打点精神,兵分两路去养心殿的去养心殿,往大明宫的往大明宫。
当今来得很快,进了殿门便急急问:“母妃可是有什么事儿?是哪儿不舒坦还是宫人服侍得不周到,或是皇后不尽心?”闹得与宫人们一起跪迎的沈越不知道该说这位圣人的确孝顺还是有些出戏。
兰妃把手指了指沈越:“好生赏这个孩子,今日才算是完了我的夙愿。”
当今也知沈越一直在慈宁宫画先皇后也就是自己亲娘的像,听兰妃这样一说也知定是这次的底稿让兰妃满意了,于是向沈越招手:“起来,拿画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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