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门前高悬学士府匾额,正是因为老太爷沈英,官拜当朝文渊阁大学士,又是两朝老臣,甚得当今信重。沈学士为人极公允,并不仗着自己资历倚老卖老,朝中众人也是心服口服,人望甚重。
这日沈学士一下衙,便听门房报说二孙子已经归京,心下自是欢喜,也不去外书房,直接进了后宅要见孙子。就是沈任之父、当朝户部尚书沈庭,也只换了官服,便到老太太房中请安。
谁知本要开开心心说些天伦,就听到沈任胡里胡涂把蔼哥儿的亲事给定了出去。就算是再心疼孙子,沈英也不能说他此事办得妥当,更别说沈庭,立时便要请家法:“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做了官更胡涂了。不教训一下,怎么为民父母?”
老太太自己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就拦在前头:“人家有心算无心,又比他官场多扑腾了那么些年,这个亏他吃得不冤枉。”
沈学士只抚着须看儿孙与老妻闹腾,没人知道他想什么。老太太看不得他悠闲,问道:“老爷子,你怎么看?”
老妻发话,沈学士也就不再深沉:“不过是酒后醉话,当得什么真?再去任上将话说开也就是了。慌什么。”
老太太却想得没有那么简单:“老爷子,你不知道,这个傻东西已经与人交换了信物。用得还是那年殿试后,圣人赏他的玉佩。您想想,咱们家里可能拿着御赐不当回事儿么?就是那林如海,也是识得东西的。”
沈学士这才明白老妻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这御赐之物,自该珍藏密敛,现在竟让沈任随手给蔼哥儿做了定礼!想想对沈老太太解说道:“刚出生的奶娃,全看如何教养。咱们家里虽然不好养童养媳,平日里多走动些,外头多提点那林如海一声也就是了。”
沈老太太对自家老太爷这话却不认同:“那林如海远在江南,再走动得勤也不过是年节走礼。何况做官的人,今日东明日西的,谁知道将来落到何处。”
沈老爷子却说了一声胡涂:“你我总是在京中,任儿将来还不是一样要回京来?现在他又与那林如海同地为官,走动起来比我们自然方便。此事是他闹出来的,将来也是给他做长媳,该得他操心。”
接着不经意地道:“听圣人口风,要把江南盐政梳理一下。这巡盐御史的位子,怕是林如海要坐上去了。”
沈尚书听了就是一惊:“圣人心也太狠了些,若是如此,这门亲事?”
“怕什么,是他主动求着我们做亲,任儿与他结亲前又不知晓将来他任何官。倒是可以让任儿先向林如海透个口风,他不就是想着有人守望相助?”沈学士老神在在。
被当成不晓事的蔼哥儿,从头到尾将对话听了个全,心里不由对沈老太爷刮目相看,这才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此时这位沈学士自然不是对林家的家财动心,却一定对林如海这个人动了心。
别事不说,只看刚才老太爷说起林如海要坐上巡盐御史时眼里的精光,便知他对当今的心思了如指掌,才会让沈任主动向林如海示好。
虽然不知道林妹妹具体进京的时间,怎么算,林如海至少还能有十来年的圣宠。此间沈任与他交好,又有姻亲之约,他在江南能得林如海这位巡盐御史相助,比起沈老太爷与沈老爷请托他人照顾,要稳妥隐秘得多。
“回头去吏部王大人那里拜望一下,你一去三年多,王大人对你多有挂怀。”沈学士再不开口,沈尚书指点自己的次子。沈任自是只有应是的份,心知自己给蔼哥儿订亲之事总算是过去了。
大家又说些闲话,沈学士忽道:“这次见了任儿,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起了致仕之心。”
这话蔼哥儿听了都摇头,沈任的儿子天天在你面前晃,你都没有感触,怎么一见沈任,就起了致仕的心思?假,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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