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进出了贺宅,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数千袋的盐,不可能凭空消失,市面上目前也没有流出大量的食盐,齐进站在门口琢磨了半天,想想还是不对劲,带着长随再次返回盐场。
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官署客房,恰好遇见了与扬州都水监喝酒回来的郭鸣。
齐进:“郭大人。”
郭鸣身上带着酒气,站定:“齐大人,忙啊?”巡查防汛一事在收尾,但该修固的河堤还要继续,但他是个只管拨银子的,用他的地方少,手头暂且歇了下来,齐进渐渐地忙碌,两人客房虽是门对门,但鲜少碰见。
“职责所在。”齐进道。
郭鸣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神志还算清醒,挥手:“那齐大人早些休息。”
齐进颔首,往自己客房去。
郭鸣看着他的背影,晃着步子也回去了,摇头叹:“回京日子怕是要不好过咯!”这些时日观那位的行事,是个有成算的,此番怕是不把陈家扳倒,也要扒他们一层皮。
齐进心头压了事情,半夜醒来无法入睡,披了衣裳,去了前头查看卷宗,发现往年每隔一段时日,盐场总会发生些事情,不是这处库房着了火,就是那处受台风影响收成不好,损失的食盐以万袋计算,但因为上缴的食盐产量都分毫不差的完成,便没有人再追究。
没有猫腻真是说不过去了,若是扬州盐司的马泰有隐瞒,那些盐去哪儿了?齐进收好卷宗,伏在桌案上休息。
第二日醒来发现吴提站在一旁看着他,任谁大清早的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大男人都得吓一跳,齐进瞬间清醒了。
“齐大人别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吴提悠悠地说道。
齐进这会儿还心律不稳,拍着心口起都没有喘匀:“吴统领说,说笑了。”
吴提靠在椅子上,晃着腿:“殿下看齐大人像个没头的苍蝇,让我来指点指点你。”
齐进整理着身上的衣袍,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的确是太孙派他过来的,但太孙的原话一定不是这样。
端起茶盅喝了口浓茶,润了润嗓子:“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吴提略带嫌弃地转过头:“你先去洗漱换件干净的衣服,一股儿味道。”
如今停了雨,夏夜闷热,摆放卷宗的库房又不透风,齐进在此睡了一夜,出了一身的汗。
齐进老脸一红,指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甩了衣袖回了客房。
两人来到横花盐场,雨后工人们已经开始复工,工人们瘦骨嶙峋,皮肤黝黑,齐进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一边低声和吴提说道:“我在这儿转了一天,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吴提点头踩着沙地往回走,脑子里闪过陆修元的话,目光落在推着推车的工人身上,发现他们到了仓库前大约半里路时就开始不约而同地加快的步伐。
吴提跟过去,脚步沉稳,细心感受,忽然眼睛一亮。
齐进从江面上把视线收回来,发生身边的人不见了,定睛一瞧,忙追过去:“吴统领是发现什么了?”
吴提笑了一声:“回去!”
·
贺宅后院西耳房做了陆修元的小书房。
陆修元端着茶盅抿了一口,听夜探盐场回来的吴提禀报,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意外他发现的事情。
“仓库下面有一条长达三公里的暗道,直通翠山村的一户农庄地窖,农庄有护院把守,其余十二座盐场皆是如此,仓库里的暗道终点都是附近的农庄。”吴提声音严肃。
这暗道的作用更是不明而喻,官商勾结,待风头过去,偷偷运出的官盐变成私盐流通到市面上,盐官盐商赚得盆满钵满。
“真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齐进攥着拳头,心中愤愤,“那我们接下来……”
陆修元指腹摩挲着杯沿,淡声道:“马泰在城东有一座私宅。”
吴提笑了一下:“属下知道了。”
齐进在一旁一头雾水,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廊下传来一阵儿细碎的脚步声,齐进来不及问清楚已经被吴提拉出去了,一开门就看见手里捧着托盘的姜杏之,两人忙行礼:“太孙妃殿下。”
姜杏之弯着眸子,笑盈盈的:“吴统领,齐大人你们忙完了吗?”
“时辰晚了,不打扰太孙休息了,属下先告辞。”吴提说着,给她让了路。
里面陆修元听到动静走出来,吴提和齐进更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齐进回头偷看了一眼,恰好门没关,只瞧见皇太孙单手接过托盘,另一只手轻环着太孙妃的腰,一同往里走,情态亲密无间,再想细看,耳边传来咳嗽声。
“齐大人看得可开心?”
齐进连忙回头,尴尬地说:“吴统领说笑了,呵呵!方才书房里殿下是何意……”
吴提让他靠近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进眼微亮,又带着怀疑:“殿下这法子能行吗?”
吴提冷笑一声:“那你想个?”
齐进噤声不说话了。
“这是我亲手炖的呢!”姜杏之与陆修元坐在同一个圈椅上,托着粉腮,软声说。
陆修元看着眼下白玉盅里白中带着灰的汤水,眼角微抽:“杏之这炖的是什么汤?”
“排骨汤呀!”姜杏之歪着脑袋看他,细琢磨他的话,这才回过味来,有些不满地说,“里头加了藕才有些发灰,很好喝的!”她自己都喝了好几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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