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收便好,朝辞也没有条件去挑剔,便也高兴地答应了。
他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是一个从来没吃过苦、十八年来被人娇宠长大的小少爷,就算做再多的心理准备,猛地让他去做最底层的人干的粗使杂活,实在是太难了。
他虽然这些日子里为了生计,学了些粗浅的厨艺,但也只是勉强能入口,远远达不到酒楼大厨的标准。酒楼就让他挑水端盘洗碗烧柴。朝辞第一次知道,一个挑担上面挂着两桶装满水的水桶,能有这么重。跳了三趟,肩膀就被勒出血痕,朝辞自己不知道,也没时间查看。他只是闷声回头,再去挑下一担。
肩膀疼得不行,挑担深深陷进肉里。腿直打颤,脚掌也生疼。
挑来的水一部分用来给自己洗碗,洗碗盆里面密密麻麻装着数百个碗,此时已是初冬,在北境已是常有小雪的时节了。
手乍一伸进水中,便是一阵刺骨的冰凉,洗了一个时辰后,一双手便变得通红,像是失去了知觉。
一天工作完,他要把泔水运到外面倒掉,拉着沉重的泔水车,早上挑水时就疼得不行的腿脚再次叫嚣起来。
走了一半的路程,似乎脚步都在打滑。
他咬着牙用力拉车,眼眶渐渐变得通红。
在酒楼里,疼得钻心他也不敢哭,怕管事们看到了嫌弃他,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但如今四下无人,看着完全黑沉下来的四周,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不受控制地在抽噎。
但是他依旧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哭的。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和软弱。他失去了爹和大哥,如今能做的唯有保全自己和阿尧。
结束了一天的伙计后,朝辞回到了他跟靳尧的住所。
是一间还算整洁的砖瓦房。朝辞再难,也惦记着大夫跟他说过靳尧受不得阴寒,因此咬着牙租下了这间屋子。
进门时,靳尧还躺在床上。他的确病得有些重了,这几天都有些难以起身。
“你回来了。”靳尧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颇为艰难地坐起了身。
朝辞忙去扶好他,关切地问:“阿尧今日感觉如何了?”
他在问的同时,又转头看见床边的桌上摆着的粥和小菜,具是没怎么动过的痕迹。
这是朝辞早上出门时给靳尧准备的食物。
朝辞担忧地皱起眉:“怎么都不吃东西,这可如何使得?”
“无甚胃口。看.毛.线.中.文.网”靳尧说。
他倒不是装病,而是这身体真的有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吃食物味同嚼蜡不说,还一阵阵反胃。
靳尧本身就辟谷千万年,到凡间吃些食物已是勉强,如今身体恶化,更是觉得这些食物难以下咽。
他不愿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便把话题移到了朝辞的身上:“你今日,如何?”
“挺好的。”朝辞笑道,“我嘴甜,老板娘和管事们都很照顾我,给我的都是些轻松的活计。咱们以后可算是有着落了。”
靳尧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少年手上泛红还有淤青,眼睛还有些红肿。
想必身上其他部位的伤也不少。
他抿着唇,心脏竟有些发紧。
吃了这么多的苦,回来竟一句话都不说。以为能粉饰太平么……
朝辞却没有在这上面聊太多,弯着一双桃花眼对靳尧说:“该用膳了,我去给阿尧做,把今天的药也煎了。用完膳再喝了药,我带阿尧下床走走,大夫说一直卧床也不利于休养。”
靳尧点头,应了一声。
朝辞便去给他做饭,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便端着饭菜回了来。
他将饭菜放到桌上,扶着靳尧下床坐在了桌前。
又去找了件外衣给靳尧披上。
随后便坐到了靳尧面前,见靳尧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便问:“阿尧看着我做什么?快吃饭,别饿着了。”
却见靳尧突然伸手,用手指抹了抹他的脸颊。
朝辞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怎么了?”
“有灰。”靳尧说。
朝辞挠了挠头:“刚刚没注意,不小心蹭上了的吧。”
他学厨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对他来说,学厨最难的就是烧火。第一次学的时候他都快被那些柴火气哭了,如今虽然勉强会了,但也费力气,染上些灰正常。
靳尧的神色有些复杂。
从前小孩非华服不穿,非美食不用,身边仆役成群,谁也不会让他不顺心半分。
…………
做了一阵子的工,朝辞发觉银钱还是入不敷出。靳尧需要的药虽不算名贵,但也不算贱价,何况一日都断不得。
他思及自己虽说无甚才华,但至少认得字,写的也不算丑,于是又找了数家书铺,死皮赖脸地接下了一些抄写的单子。
每日他回去照顾好靳尧后,半夜又挑灯抄写,写到丑时过半才睡下。
早上卯时一刻便起来,匆匆给靳尧做完食物后便去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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