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手一松,拨浪鼓一下子脱手而去,摔在了摇床里,差点砸到了赵煜,吓得小孩子“哇哇”的哭起来。
可是他的祖母和母亲一时都顾不上他。
齐氏重重的的打了个寒战,挥手叫奶娘把孩子抱走,忍不住向德妃处靠了靠。
德妃的喉咙动了动,叫那宫人进前来:“你、你仔细说来,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宫人没办法,只能直言道:“司礼监已经传了陛下的旨意,这次涉事的宫人凡知情者赐大杖一百,杨昭媛和蒋婕妤意图谋害皇嗣,褫夺品诰,废为庶人,另赐……毒酒一杯。”
虽然这两人一个是自主动手,一个“据说”是受人指使,涉及的程度也不一样,但是皇帝显然没那个耐心一一辨别谁轻谁重了,反正都是死罪,干脆就一起好了。
至于主犯淑妃……
“主谋淑妃谋害皇嗣与皇孙,罪大恶极,但是念其生育了三皇子,便格外开恩……”
德妃的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怎么样。”
宫人道:“准其以昭仪之礼入葬。”
德妃道:“……这是开恩?”
“娘娘,另两个可没有这样的礼遇,席子一裹,还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呢。”
德妃心想,死都死了,谁还管尸体去哪里,这恩典淑妃听了还不知道怎么恶心呢。
等让宫人退下,齐氏面色发白:“母妃,您、您说陛下会不会连我也一起处置,毕竟当初要不是贵妃机敏,我恐怕……”
德妃道:“现在知道怕了?告诉你,要是当时你真的把贵妃撞出个好歹来,谁也不会去想是有意还是无意,陛下必定一口认定你是故意冲撞她,要是再说的严重些,说不定最后就成了我因嫉生恨,指使你去谋害贵妃了。”
“我没有……”
“谁管你有没有!也别想着陛下会看在阿煜的面子上开恩,这只是他的孙子而已,你瞧他的亲儿子,面子也只够给母亲留条全尸,赏口棺材而已,这区区一个小儿,还指望他救你的命?”
更严重的是,由于她的不谨慎,当时赵煜已经高热不退,危在旦夕了,要是贵妃真有个好歹,谁去开宫门救皇孙,指不定连孩子都留不下。
想到这里,德妃也不是那么害怕了:”该!陛下处置的好,那毒妇连不满周岁的小孩儿都下得了手,活该去死!”
她只是有点惊讶于皇帝的果断,本以为怎么着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也会留淑妃一条命的,谁知道……
*
德妃的想法差不多就是后宫其他人的想法,甚至大部分人的感想比她更要激烈。
许多人听到皇帝要赐死淑妃时都是不可置信的。
淑妃已经在正一品位上坐了十来年了,又因为执掌公务,其实给她们的影响和压力比皇帝还要大些。
这次罪证确凿,淑妃确实有死罪的理由,但是……怎么说呢,贵妃毕竟还好好的呀。
她没有死,也没有流产,连谨芳殿皇孙都已经恢复了健康,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淑妃顶多是被降位,或者打入冷宫之类的,因为贵妃虽受宠,但是腹中之子毕竟还未出生,分量没那么重,可是三皇子已经成年,马上就要成亲封王。
两者一对比,总是大的那个更重要……?
但是显然皇帝不是那么想的,淑妃招认和他下旨几乎差不了几个时辰,说明皇帝甚至没有费心纠结淑妃和贵妃哪个重要,三皇子和还未出生的孩子哪个分量重,就不假思索的选择了按宫规处置,没有让人有任何侥幸的期待。
皇帝早年间行事还有些暴躁,近些年修身养性久了,处理事情的手段不再那样激进,多了些怀柔的意思,特别是涉及生死的大事,总要格外慎重。
因此宫妃们大多都以为她们的陛下性情温和,文质彬彬,不轻易动怒,也多了些人情味。
……看来都想多了。
皇帝这次确实也没表现出多么愤怒,给太后请安时跟贵妃手拉着手,说笑间也很温柔,提起淑妃之事语气很淡,并不是雷霆震怒的样子,这才让大家产生了一种他会法外开恩,从轻发落的样子。
但是皇帝偏偏就是用这样轻描淡写的神态,没有任何纠结和犹豫的赐死了淑妃。
这才让人知道,也不是那种滔天怒火才会令人畏惧。
第二天皇帝有早朝,邵循梳妆时,见到秦氏脸色不好,不禁问她原因。
秦氏摇头道:“后边传来消息,淑妃挣扎的厉害,拒不就死,偏偏陛下赐的又是白绫……这自己留点尊严不好么,明明知道不可能有用。”
“瞧你说的,”邵循笑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她呢。”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秦氏皱眉道:“司礼监的人悄悄跟奴婢说,淑妃在狱中言语对您颇为不敬,言语辱骂不说,还嚷着说您忘恩负义,全然不顾一点亲情,呸,她当时设毒计的时候也没想过顾念什么亲情。”
邵循正在梳头发的手一顿,想到了梦中事发之后,淑妃搂着她哀叹“这就是你的命”时的样子,那种怜悯和心疼也不像是假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毁了邵循一辈子的陷阱,就是眼前这位耐心安慰,处处为她心痛的堂姑一手策划。
她跟自己原来也是有过感情的吗?
那为何下手时没有半分犹豫?
邵循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陛下那边一是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秦氏道:“看样子是有不少事。”
邵循点点头,将梳子放下站起身来:“叫柳心来,跟我一起去刑房看看。”
秦氏吃了一惊,连忙要劝,被邵循抬手制止了。
她这是打定了主意,就是皇帝来劝都没有用。
邵循打从前院走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素衣的少年远远的跪在侧门边。
“那是……三皇子?”
秦氏叹道:“可不是么,天还没亮就跪在殿外,陛下上早朝时御驾经过都没理他,宫人打扫庭院,他怕碍事就自己挪到侧门那边去跪着了。”
侧门也是邵循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她也没想过要躲着这位表哥。
赵言彬跪了数个时辰,即使极力克制,但是已经完全直不起身子,歪歪扭扭的跪在那里垂着头。
这时突然有双丁香色的绣鞋出现在眼帘中。
赵言彬一愣,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邵循精致明丽却又神情平静的脸。
他脱口而出:“表妹……”
接着在秦氏不赞同的目光中低声改口:“贵、贵妃娘娘。”
邵循的脸色一松,“殿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赵言彬的嘴动了动,一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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