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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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仪脸上的笑更淡了,说道:“知道了。”

待李嬷嬷走了,薛令仪长长舒了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屈指叩窗,唤了丫头进来,吩咐道:“去端碗清心去火的茶来。”又扶着额角叹道:“还好是走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如灵进来回禀:“娘子,新来的郑嬷嬷和福嬷嬷前来求见。”

薛令仪从榻上起身,扯了扯衣裙,淡淡道:“叫她们进来!”

郑嬷嬷长得瘦骨伶仃,然则一双眼睛却是炯然有神,进得屋子里微微垂首,并不将眼睛四下张望,由着如灵将她带到了薛令仪跟前,矮身福礼,说了一句:“娘子万安。”

反观福嬷嬷却恰如她的名字,长得福气满满,是个圆墩墩的矮胖子,她又皮肤细白,脸上含着笑时,乍看去倒像是弥勒佛一般。虽眼睛也垂着,却不似郑嬷嬷那般的拘谨。

薛令仪靠在引枕上,笑盈盈道:“如灵,给嬷嬷们看座沏茶。”

这便是主子给脸了,郑嬷嬷和福嬷嬷俱是心里欢喜,脸上却并不显露,顺从地坐下,接了茶水,由着薛令仪将她们从上到下的打量。

倒都是伶俐人儿,薛令仪对这两个嬷嬷的印象很好,于是温言细语地问了几句话,方知道这郑嬷嬷一家子都是王府的奴才,福嬷嬷却只有一个闺女,已经嫁了人去。

薛令仪淡淡地笑,如今这是头回照面儿,好不好的,以后处上一段日子便知道了。于是叫如灵拿了两包银子打赏,便送了两人出门去。

外廊下,如锦正托着个黑漆如意圆盘往屋里去,见着如灵几人出来,便立在一旁,等她们走了才进了屋去。

将托盘搁在几面上,如锦捧了一碗莲叶羹给薛令仪,细声问道:“刚才奴婢见如灵姐姐带着两个嬷嬷去了东厢房,是新来的郑嬷嬷和福嬷嬷?”

薛令仪“嗯”了一声,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甜羹。

如锦笑道:“娘子,那郑嬷嬷的男人腿脚不好,在马厩里喂马,她家儿子倒是争气,在玉堂斋里伺候,王爷也看重。还有个儿媳妇儿,眼下也怀着身子,听人说,郑嬷嬷有心叫她儿媳妇做了娘子肚里小公子的奶嬷嬷,此番来咱们院里,她很是花了些银子,走了些路子的。”

薛令仪微微勾唇,她这关雎楼如今是个香饽饽,有想借着清风上云端的,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想法子走路子。只是她这里也不养废人,便是看门扫地的,也得寻个些眼神精明的。

“你还知道什么?”薛令仪拎起勺子喝了一口莲叶羹,抬眼看着如锦。

如锦忙笑道:“奴婢还知道,那个福嬷嬷是个良善的,她那个嫁出去的女儿不是她亲生的,是她以前在外头捡来的。”

还有这事儿——

薛令仪勾勾手指,示意如锦靠近些,小声道:“你告诉你如灵姐姐,还有如碧姐姐,你们三个,找几个你们信得过的,这几日关雎楼上下务必要看紧些。不论衣食住行,俱要小心谨慎,莫要叫人混水摸鱼,咱们再吃了亏。”

见如锦重重地点头,薛令仪瞧着她那双水溜溜仿佛琉璃般清澈的眸子,还有脸上郑重其事的警惕,一时间有些失神。这丫头,她再细细看一段时间,又再说!

转眼又过了几日,眼见着就四月底了,天气也愈发热了起来,薛令仪挺着肚子,浑身热燥得不行。

身上不舒坦,自然脾性也要跟着急躁了几分。同曹凌在一处的时候,便时常会顶嘴毒舌。好几次曹凌的脸色都变了,唬得如碧几乎要瘫倒在地哭出声来。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偏薛令仪不以为然,只觉得心里满是汹汹燥气。

这胎她怀得颇为辛苦,起初便有滑胎之险,后头终于养得胎像安稳,却又开始害起喜来。因着口味不佳,吃什么就吐什么,连喝口水都要犯恶心,于是薛令仪不但没长肉,反而瘦了许多。好在后来的福嬷嬷竟是个伺候孕妇的好手,熬煮了一些汤水,喝下去倒是比汤药还管用一些。

薛令仪身子不适,曹凌看在眼里,哪能不心疼。他一心扑在薛令仪身上,更没有功夫去理会旁人。

若是寻常,李春华定要装个头疼脑热,引得曹凌去看他,可她如今一颗心都放在梅氏心上,梅氏越是临近生产,她越是心慌意乱,整夜的睡不着觉,自然也没心情管曹凌住在了哪里。如此这般,却是大家的日子都难熬得紧。

而梅氏这里,也终于在四月二十八的深夜发动了,痛苦哀叫了许久,于二十九日丑时,生下了武陵王曹凌的第四个儿子。

知道是儿子,梅氏欣喜若狂,李春华也欣喜若狂。只是难免的,梅氏就生出了浓浓的悔意来。

她生的可是儿子,是王爷的亲生儿子,便她再是出身不好,有了这个儿子,她以后的日子也会慢慢变好的。等着孩子大了,有了一番建树,她这个亲娘自然也能跟着咸鱼翻身,做一回真正的主子来,又何必贪恋李夫人的恩惠,断了他们的母子情分。

只梅氏便是生出了悔意,高门出身又一向得宠的李春华,哪里会容得下她去反悔。于是梅氏只瞧了孩子一眼,这孩子便被绿容抱去了汀兰苑。

梅氏自然不肯,要死要活的就闹了起来。她才刚生产,身子孱弱,悲痛欲绝又愤恨难休,很快就昏了过去。等着再次醒来,林氏正坐在床前,提着帕子抹眼泪。

见梅氏醒了,林氏忙起身上前,柔声问道:“姐姐觉得如何?身子可有不适?”说着转身吩咐连云:“去把炉子上煨着的野鸡燕窝面端了过来。”又冲梅氏笑道:“姐姐睡了好久,妹妹真是担心呢!”

梅氏瞧着林氏只是一阵的恍惚,等着一只手下意识往肚子上一摸,才骤然惊觉:“我的孩子呢?”

林氏见她满脸惶然,将要挣扎起身,忙上前按住,说道:“孩子生了啊,是个公子,王府里的四公子。”

梅氏又是一阵恍惚,忽的想起了,她的孩子已经被李夫人无情夺去,不由得大哭道:“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来!李夫人,求你,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当真是声声凄厉,字字啼血,听在人耳,直教人也跟着悲痛起来。

林氏油然生出凄凉之感来,扯住了梅氏说道:“姐姐做什么梦呢?那是李夫人啊,怎由得姐姐出尔反尔。”

梅氏立时扯住了林氏的衣袖,哭道:“妹妹,好妹妹,你去帮我求见李夫人,就说她的大恩大德梅氏不敢相忘,以后必定肝脑涂地,以报恩德。只是我的孩子求她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孩子。”

林氏见梅氏已然有些疯癫之态,忙弯下腰小声说道:“姐姐,姐姐你清醒清醒。便是李夫人肯给了你孩子,你就能养得活吗?实话同你说,妹妹之前就生出了疑惑,我那孩子好端端的在肚子里,便是马车一路颠簸,也没下红出过问题,缘何进了王府,好吃好喝伺候着却是没了。再则,若真是妹妹无福倒也罢了,可那李嬷嬷为何忽然换下了听风楼里的奴婢,便连你我贴身伺候的欢喜和双福,都被打发去了庄子上。难道姐姐就没疑心过,妹妹的孩子,是被这府里头哪位主子看不惯,给下药打了去的?姐姐生的又是个小子,这小孩子细胳膊小腿儿的,若真有人存着歹心,又岂能有活路去?”

说着,林氏也伤心起来。

她的孩子本该可以出生在这世上,睁开眼看一看她这亲娘,看一看这尘世间的雨落风霜。可这深宅大院里,多得是心怀歹意的人,她的孩子命苦,还在肚子里就失去了性命。更可悲的是,到现在她还只能自己个儿在心里猜测,她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叫人害了的,至于是怎么害的,她这个当娘的竟也全然不知。

梅氏听了林氏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怔,可很快她又疯狂喊了起来。她不管,那是她的孩子,是生是死都该跟着她这个亲娘,凭什么就要被人生生夺了去。

梅氏这番闹腾,阖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令仪自然也是知道的。

“以前瞧着李夫人娇弱无力,像那纸糊的美人儿,怎料骨子里竟是这般狠辣。好歹人家也是亲娘,看几眼也不许,也是心狠。”

薛令仪瞥了一眼如碧,见她满脸同情和不忿,眉梢挑了挑,转头去问如灵:“你觉得李夫人这般作为如何?”

如灵紧了紧眉,随后小声说道:“虽是恶毒了些,但奴婢若是李夫人,大约也不愿梅娘子和四公子时常相见的。都道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先捂着瞒着这事儿,等着四公子大了,便是知道了梅娘子的事情,可到底是没养过,没见过的,便是心里记挂了,也远不及李夫人亲近。”

薛令仪抿唇笑了笑,到底还是如灵看得更透一些。想罢不觉长长一叹,这后宅里的女人若想活得好,要么备受恩宠,要么娘家可靠。若是两条一条都占不到,那便只能抬头看天,靠着老天爷的恩赐过活了。

“依着娘子看,李夫人这事儿做得如何?”如碧不认同如灵的说辞,便转头去问薛令仪。

还敢问她怎么看?这丫头的一张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薛令仪笑了笑:“如灵看得通透,不过李夫人这事儿,做得固然是长痛不如短痛,可到底操之过急了。过河拆桥,心无恩慈,便是我看来,也显得刻薄无情了。”

抬手扶了扶发髻,薛令仪皱眉道:“把头上那些没用的簪子卸了,沉甸甸的,坠得头皮疼。”

如灵忙上前卸了几根金簪下来,走过去搁在匣子里,叹了口气道:“可不是说的,原先都觉得李夫人人好心软,虽是清冷了些,但到底是个不曾苛待下人的好主子,岂料一朝做下这等事来,竟也是个心狠的。”

如碧端来了一盏蜜糖水,放在薛令仪手边的如意梅花小几上,咂舌道:“可不是说的,只可怜了梅娘子,听说都不成样子了,以前可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呢,当真是可怜呢!”

薛令仪瞟了如碧一眼,若有所思道:“的确是可怜。”又细细看了一回如碧,笑道:“我晓得你素来心软,是个良善之人,只是我根基不稳,李夫人又受了王爷多年的恩宠,背靠李家不可小觑,你万不可这时候打抱不平,在外头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如碧忙跪倒在地,说道:“娘子的话奴婢都懂,奴婢知道之前给娘子惹了麻烦,已经受了教训,如今只是在屋子里娘子的跟前说几句嘴,出了门去,再不敢胡言乱语的。”

薛令仪微微含笑:“知道了,快起来!”转头端起旁边的白玉盏喝了一口,又问道:“昨儿夜里,王妃果然派了人去瞧梅娘子了?”

如碧站起身低声回道:“可不是,听连翘说,说了好一会子呢,还不许连翘听,将连翘打发去了外面。”

薛令仪眸中眼光轻闪,两道纤眉慢慢蹙了起来。

那秦氏和李夫人自来不对付,此人又非良善之辈,之前不管不问,如今却又掺和进去,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薛令仪低头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心说这王府深宅盘根错节的,可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只如今木已成舟,她既怀了孩子,少不得要在这里拼搏一番。

于是薛令仪轻声道:“如碧你过来。”

如碧听话地走了过来,薛令仪示意她低头,又轻声说道:“你消息素来灵通,眼下交给你个事儿,你给我仔细盯着那听风楼的梅氏,但凡有人寻她,或是跟她说了什么,能打听到的必定要说来给我听。”

见着如碧点头,薛令仪将身子往后轻轻一靠,微合眼叹了口气道:“如灵,你出去和他们说,关雎楼上下,无论进出,都需得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如今我怀着身子,最喜清净,不爱院子里的人多生事端。叫她们都好好窝着,谁要是明知故犯,寻出了麻烦来,便休怪我无情,必定要撵出关雎楼去!”

由着她们闹,总归闹不到她的跟前来,她只远远躲着,冷眼旁观便是了。薛令仪慢慢舒展了长眉,靠在引枕上,长长舒了口气。

汀兰苑里,李春华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孩子,满目的宠溺,满心的欢喜,小心点了点他的小脸蛋儿,抬头同奶娘道:“你去抱了他睡,记得要小心伺候,伺候得好了,自然你和你们家都跟着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李春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冰冷看着那奶娘。

那奶娘唬得不轻,忙抱着四公子就跪了下来,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家子都在李府呢,便是奴婢不为自己想,奴婢还有个孩子呢,不过比四公子大了两个月,便是为着奴婢那孩子,奴婢也必定会好生看护好四公子的。”

李春华这才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只要你带好了四公子,以后你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由李府担待。”

等着奶娘千恩万谢了,抱着四公子下去,李春华才抚了抚长眉,问道:“梅氏那里还是哭闹不休吗?”

绿容回道:“是的,哭昏了就睡,睡醒了再哭,一直闹着呢!”

李春华面露苦楚,叹气道:“我知道她恨我心狠。”说毕,双唇忽的一抿,眼神重新冰冷起来,道:“只是,我既是下了这狠心,要了她这孩子,自然这孩子就只能有一个亲娘,那便是我。她若是聪明,就该好生躲在听风楼里无声无息,我也好记挂着她的赠子恩德,以后善待于她。只是她这么蠢笨——”

说着,李春华抬头道:“绿容,你得空去趟听风楼,给那林氏送去一匣子珠钗,叫她想法子安抚了那梅氏。梅氏若是听话,大家都好,她若是不听话,那不好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等着绿容去了,李春华按了按眉角,抬眼看见绿萝一副受惊不安的模样,不由面露苦涩,轻声道:“你也觉得我心狠是不是?”

绿萝先是摇摇头,后是迟疑地咬住了唇,面露出挣扎来。

李春华笑了笑,慢慢靠在引枕上,合起了眼睛。是啊,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心狠,更遑论其他人了。长长的,仿佛游丝一般的叹息从李春华的唇角轻轻溢出。她抬手从脸颊轻轻拂过,带去了一颗正顺着眼角往外滑落的泪珠。

是夜,如灵几人服侍薛令仪净面换衣,预备安睡。

薛令仪如今挺着肚子已然不便,如碧小心扶着她在床沿上坐下,埋怨道:“近几日王爷忙碌得很,只打发人送了些时兴玩意儿,或是新鲜果子回来,愈发的连面儿也见不得了。”

如灵将薛令仪卸下来的簪子镯子放在匣子里,拿了小锁锁上,听闻这话走过来瞪了如碧一眼,又向薛令仪笑道:“娘子别听这蹄子胡说八道,也就咱们关雎楼王爷还时常惦记着,奴婢瞧着旁处,连个只言片语也没有,何况是时兴玩意儿和新鲜果子了。都是王爷的心意,王爷虽是忙碌,心里却时时记挂着娘子呢!”

薛令仪笑道:“就属你会说话。”说着抬起腿,要往床上躺。

如灵和如碧忙上前帮忙,刚躺下,忽的一声凄厉惨叫破窗而入,惊得三人都是一颤,薛令仪手抚着肚子,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预收:《正妻当自强》

身为正妻,何婉仪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丫头体面。究其原因,不过是因着她霸占了正室的位子,可少爷的宝贝心肝儿,却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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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睁开眼,绣满瓜瓞绵绵的大红色锦帐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刚刚嫁给朱兆平的新婚夜……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花好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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