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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阔大气的宅府中,康子晋与梁致跨过月洞门,走上一座跨水而建的水榭。
梁致负手对着湖面,雅逸的眉目间,掺了几分反抗失败后的呆滞感,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沉郁不扬。
而康子晋则坐在栏椅上,上半身像没骨头似的倚着柱,一臂还搭在靠背上,那幅倜傥不羁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便会把脚给翘起来。
“在想什么?”
康子晋懒洋洋地发问。
梁致转了过来,他的声音疲惫又低沉:“表兄,你该知我心思的。”
康子晋徐徐挑起嘴角:“致弟在记挂彭姑娘?”
苦涩爬上梁致的眉间,他面色颓唐:“我对不住她,我…”
康子晋则噙着笑摇摇头:“恰恰相反,致弟既是已然负了彭姑娘,不如就此忘了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听了这话,梁致诧异:“表兄?”
康子晋微微坐直了些,难得正色起来:“致弟大婚在即,你现下搬出了宫,那梁旻可还在宫里头,他年岁也不小,本也到了赐府成婚的时候,圣上却偏要把他留在身帝,圣上心里在想什么,致弟当真不察?此事…难道不比彭姑娘要来得重要?”
梁致蹙眉:“表兄为何作此言论?我对慈月是何等感情,你莫非不知?”
见梁致又开始对某些事避而不谈,康子晋掰了掰指节,改为了大马金刀的坐姿,悠悠开口:“赐婚圣旨不可抗,致弟与周府小姐这婚是结定了的,若你打着要纳彭姑娘为侧妃的盘算,先不说她愿不愿,据我观察,彭姑娘是个绵软性子,心思也单纯,她若入了你府内,那凶悍的周如清可会放过她?还有姨母也定是不满,她二人拿出婆母与正妃的身份去磋磨彭姑娘,致弟猜猜,彭姑娘可受得住?”
梁致神色端肃地绷着脸:“我自会护着她。”
康子晋垂眉低笑:“你堂堂皇子,既开了口要纳侧妃,就断没有只纳一个的道理,到时候…岂不是又给了姨母往你府里塞人的好机会?”
“——不用说也知道,塞来的那个,肯定不会是盏省油的灯,就算是畏着你,姨母与周如清不正经出面,派个侧妃去绊彭姑娘的脚,她二人在身后撑腰,可一点不难。”
“——致弟再是清闲,也不可能日日守着彭姑娘,若是你强行插手妇人间的呷醋之争,闹得府宅不宁,反倒让姨母与周如清有了借口去清人,到时候两个一起端了,再把彭姑娘往宗正寺一搡…以彭姑娘的身子骨,恐怕在里头待不了半年,就要香消玉殒了。”
听康子晋分析得条理贯通,梁致抿了抿嘴,待要说些什么,去只能颓然坐下。
见梁致把话听进去了,康子晋几不可闻地动了动眉。
在他看来,囿于小情小爱,不如心怀天下,做些实事。
皇后嫡子,亦是宗室长子,那储君之位,本就该是他这位表弟的,若不是那余国公突然把个梁旻给找了回来,梁致早该入主东宫,而不是在宫外这皇子府成婚了。
如今帝后之争愈发激烈,又来了个梁旻,若非忌惮臣属,圣上必是力排众议,也要将那梁旻给扶上太子之位。
此次北巡,若非臣属极力反对,圣上本也打算要带上梁旻一同前去的。
其意,自是不难猜。
而他这位表弟如今痴恋那孤女彭慈月,前些时日,更是差点为了她违抗圣旨,若真这样做,不仅会令圣上恼怒降罪,那余国公的人也会对此大书特书,岂不是造了个天大的把柄,递到那余国公手里?
余国公一心拥护七皇子为储,定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七皇子又正是当宠,满揣补偿心理的圣上,就势立他为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康子晋挑起一丝讽笑来。
他那位皇后姨母前几日可是宣他进宫了,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劝住这位痴情表弟,就差没直接给他下旨了。
况且,就算没有宣他,他心里也是清楚得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失了势,他博安侯府也得不了什么好…
以他那位皇后姨母的秉性,指不定头一个被推出去挡刀的,又是他博安侯府。
康子晋伸了个懒腰,当真翘起只脚,又用翟扇一下下触着自己的膝头,继续点明:“先不论这些,就算致弟不纳她为侧妃,有心之人知晓她是致弟爱慕的女子,可难说会不会起了觊觎之心…”
“——若是有人拿她威胁致弟,致弟或许会妥协,但姨母可会容许这样的威胁一直存在?致弟莫要怪我多嘴,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致弟的爱,对彭姑娘来说,是负担,会直接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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