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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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后退了几小步,毕竟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幼清还是编不出来一个像样的理由,他干脆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怂唧唧地说:“我肚子好疼!”

平日不见他有多机灵,这会儿倒是知道拿蛇七寸了,赵氏问幼清:“往日你怎么没这个机灵劲儿?”

幼清假装听不懂,皱起一张小脸扮可怜,“真的好疼。”

少年那对乌黑的瞳仁里湿漉漉的,眼神里还透着几分委屈,薛白定定地望了他几眼,到底舍不得再逼问下去,即使心知这个小家伙并无任何不适,仍旧俯下身来,把耍赖的幼清抱起来,“……先回王府。”

幼清推了他几下,不肯要人抱,他小声地说:“我可以自己走。”

“肚子不疼了?”

薛白垂下眸,置若罔闻,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而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不疼了,本王这里还有一笔账要同你算。”

幼清忙不迭地缩回手,把脸蹭进他的肩颈,软绵绵地说:“疼的!”

少年漂亮的后颈露出一小截,瓷白的肤色犹如羊脂玉,薛白低头亲了一下,幼清有点痒,忍不住隔着几层衣衫咬人。

薛白不在意,由着他咬自己,片刻后淡声开口道:“岳母,既然本王来迟一步,岳丈已由官府带走,不若回府从长计较。”

赵氏不语。

薛白又道:“往日无论岳丈与岳母如何诋毁本王,本王都从未阻拦过清清回到幼宅,尽管回来以后,需要费上不少时间来哄他,毕竟岳丈与岳母来京城不易,本王体谅你们思念清清。”

“但本王并非无谓于岳丈与岳母的一再欺瞒,本王只是不想让清清为此难过而已。”

“……如今岳丈突遭横祸,本王可以暂时不再计较这些,岳母也无须太过忧虑,不若待岳丈平安归来,再一同商讨此事。”

私自带幼清离开京城,确有不妥,更况且这并非他们首次离京,而眼下幼老爷又遭人陷害,受此牢狱之祸,自古民不与官斗,纵有金山银山,在天子威严面前,也不过是一座空山,饶是赵氏想救幼老爷,也无从着手,只得仰仗于薛白。

思此及,赵氏一时心绪纷乱,蹙起了眉,许久以后她才轻声道:“王爷当真是深明大义,民妇自愧不如。”

“日后……我们定当有所回报。”

薛白闻言,稍微抬起眼,神色寡淡而平静,“本王所求,并非是岳母与岳丈的回报。”

幼清在薛白的怀里蹭了几下,黑白分明的眼瞳稍微睁大了些,他倒是晓得薛白和赵氏在谈正经事,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你求的是什么?”

薛白回答:“你。”

幼清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薛白半阖着眼帘,眸色深如幽潭,“清清的性子太过天真烂漫也好,太过不谙世事也好,本王求的是你待在本王的身边,本王自会护你一辈子,让你安乐无忧。”

幼清皱了皱鼻子,听明白了,他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了,你不要爹爹和娘亲的回报,但是你要我的回报。”

“以后我就得归你了!”

说着,幼清瞄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赵氏,一颗脑袋枕在薛白的肩上,脆生生地说:“爹爹老说我是惹事精,他才是惹事精呢。”

薛白眉梢轻抬,似笑非笑地说:“清清从不惹事。只不过是怀有身孕瞒着本王,又想要回金陵养几个月的胎而已。”

“是的呀。”幼清一脸无辜地点头,没有听出薛白话语里的揶揄,压根儿都不心虚,“爹爹太不让人省心了,还得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赵氏回过神来,被他这大言不惭的模样逗笑,只好摇了摇头,叹着气说:“……傻清清。”

回到王府,薛白先是召见了布庄的掌柜与伙计,他们的说辞听来并无不同寻常之处,“那一日张员外为筹备女儿的婚事,来咱们布庄一口气要了十五匹丝绸,因着他要的是真丝绸,仅用纯桑蚕丝织成的缎料,时间又赶得急,我们特地前来问过老爷。”

“老爷的意思是先把手头上不急的搁一搁,把这桩生意做了。”

薛白问道:“可是布庄的人直接将这十五匹丝绸交予张员外之手?”

商铺的掌柜推了推同来的伙计,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王爷,是布庄的学徒邓三送过去的,毕竟以往也遇上过一些泼皮无赖,是以这么大的一桩生意,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薛白微微颔首,望向被掌柜推出来的伙计,“你就是邓三?”

邓三这是头一回见到薛白,自然紧张不已,他嗫嚅着答道:“是、是的。”

“当日你把丝绸送往张员外的宅邸里,可有任何反常之处?”

“应该没有。”

掌柜给邓三使了一个眼色,他便磕磕绊绊地把当日的见闻说了邓三遍,“王、王爷,是这样的,小人把丝绸送至张员外的府上,他要小人进去喝杯茶,小人本想拒绝,但是张员外说才派人到钱庄取银两,这会儿未归来,小人便进去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赵氏出声问道:“这一炷香的时间,只有你一人在用茶?”

“张员外也在。”邓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张员外与我闲聊,先是说我合他眼缘,问了问我的年岁,又问我如今是否婚配,还说日后若是有机会,再给我保个媒,正巧他府上……”

这邓三的话倒是多,却全是些可有可无的,赵氏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地问道:“张员外可曾与你提及过这十五匹布?”

“提倒是提过。”

邓三想了想,“只问了几句咱们布庄的布与外面的布有什么不同,如何分辨出究竟是咱们布庄卖的,还是别处卖出来的。”

赵氏心思微动,“你是如何回答的?”

邓三憨厚一笑,“咱们布庄的绸缎都是真材实料,说要真丝便不掺榨蚕丝与木薯蚕丝,摸起来丝滑柔顺,冬暖夏凉。”

赵氏闻言心里已有几分计较,瞟了薛白一眼,薛白见状便让王府里的管家打发走这两人,赵氏这才轻声道:“王爷,凡是出自我们布庄的缎子,都会用一种特殊制剂研磨而成的墨,在末端三寸处写上一个“幼”字,这字迹唯有遇水才会现出,且洗涤不去,以防有人以次充好,上门敲诈勒索。”

“这张员外既然买了我们布庄的丝绸,甚至一要便是十五匹,若说没有同其他布庄的丝绸逐一对比过,绝无可能,毕竟一分钱一分货,我们布庄的丝绸比起别处所卖的丝绸,要价高了不少。”

说完,赵氏冷冷一笑,“说不定并非只是无事闲谈,不过是借着小厮去钱庄作为幌子,意图栽赃陷害罢了。”

“末端三寸处?”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案牍,薛白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西洲。”

侍卫听令走入书房,薛白轻描淡写地交待道:“此案已交予京兆尹刘大人定夺,速去确认一番,裹有粗盐的布匹末端三寸处遇水可会显出“幼”字。”

“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要告知刘大人是本王的意思即可,他不会拦下你。”

侍卫点头道:“是,王爷。”

他匆忙离去,赵氏的眉心却是蹙得更紧,薛白心知原由,却不主动提及,只不咸不淡地说:“刘大人与本王偶有往来,想必会卖这个人情。”

薛白说得淡,然而人情事有来有往,赵氏自然懂得这个理,她侧过头觑一眼幼清,少年托着腮满脸都是懵懂,怎么瞧都是一个指望不住的,纵是想问他一些与薛白有关的事宜,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便又顺手喂给幼清吃了一块软糕。

往日他们只当薛白一介闲散王爷,不得圣眷,却不想连堂堂京兆尹都得给他几分薄命?

更何况幼老爷被捕一事,人才被带走,他便已找来官道,若非他们一早便离家出行,薛白应当比那几个捕快来得更早。

……薛白当真只是一介闲散王爷?

赵氏细细思索几分,竟是一怔,幼清放下软糕不肯吃了,他以为赵氏这是放不下心幼老爷,一把抱住赵氏软绵绵地说:“娘亲,爹爹肯定不会有事的,他、薛白都说会把爹爹救出来了,你别担心了。”

这还不够,幼清又扭过头来凶巴巴地对薛白说:“你快点说你会把爹爹救出来。”

薛白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幼清耍完威风,对着薛白吐了吐舌头,假装自己才不怕他,薛白一把捏住幼清的脸,即使明白赵氏忧虑的不止此事,却还是顺了他的意,向赵氏保证道:“岳丈定会平安归来。”

见惯了没心没肺的幼清,结果这会儿这小东西却还知道安慰人,笨拙归笨拙,赵氏还是很受用,她轻拍几下幼清的背,不曾解释什么,只收回了复杂的眼神,勉强笑道:“倒是没有白疼你。”

不多时,侍卫归来。

赵氏正坐立不安地喝茶,听见声响,她慌忙站起,险些打碎杯盏。侍卫沉声道:“回禀王爷,每一匹丝绸的末端三寸处遇水都会显出“幼”字。”

赵氏喃喃道:“果真如此。”

“……究竟是谁如此歹毒,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

侍卫又道:“王爷,刘大人说陛下已经下旨,尽早处决幼老爷,并且届时由大理寺寺卿陆大人亲自坐镇。”

尽早处决?

赵氏一时不知自己究竟是该为尚在宫中的幼枝忧虑,还是该恼怒薛蔚的不分青红皂白,她只觉胸口闷疼不已,“他……”

只说出这么一个字,赵氏的身形一晃,几乎昏了过去。

“娘亲!”

“来人。”

幼清吓坏了,忙不迭地扶住赵氏,赵氏一手撑着桌案,眩晕过后,缓缓地冲他摇了摇头,轻轻把人推开,安慰道:“无事,娘亲无事。”

她知晓轻重缓急,自己这样,再待在此处也无济于事,而幼清则不捣乱就是好的,不若趁此时把人支开。她思忖片刻,苍白着脸说:“王爷,我身体不适,便让清清陪着我回屋歇一歇。”

“请个郎中过来。”

薛白望向进门的侍女,吩咐完以后,又说:“清清留下来。”

赵氏不解地问道:“清清留在此处……”

“晚些时候,本王带他去见岳丈一面。”薛白神色平静,“既然岳母身体不适,心绪不宁,清清总该前去确认一眼岳丈可是安好,否则单凭本王所言,岳母终究放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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