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行礼的一瞬间,凌天霸悄悄看了梅笑笑一眼,正好迎上梅笑笑投过来的,深沉的,谴责目光。
好像在警告他:不许坏事!
虽然只有一瞬,很快她就移开了,凌天霸还是小心脏一颤,十分委屈。
他怎么可能坏事!他就是太记挂这女人了!
可这女人这样心硬无情,一点也不想他……
他决定,延长伤心一盏茶。
吴帝站的很稳:“几位来的很早。”
周尧细细看着他。
与熙和园春宴时相比,这位的状态又差了很多,眼下青黑已经用什么都遮不住,眸底亢奋更加突出,甚至闪动着异光,令人十分不适。
周尧没说话,封姜就说话了:“皇上举宴,怎敢不积极?明知有些早,还是忍不住前来叨扰,谁知正好被您撞到,这可真是——您高人大量,可千万别跟咱们计较。”
这话是捧着吴帝说的。
吴帝自己肯定知道,他下了旨,别人不敢不早到,不然宫门口那群迎人的护卫太监怎敢乱来?这御花园,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给先到的人呆着的地方。
可他突然这样说话,透着阴阳怪气,有些不妙。
封姜眸底墨色沉浮,有了些猜测。
吴帝对封姜笑了笑,并没有多做回应,而是将头转向周尧,眉目淡淡,声音疏冷:“周尧。”
周尧拱手,对这微妙气氛似乎半点没察觉到似的,面上还带着微笑:“皇上。”
“大周二皇子,虽是质子,也是明明白白的皇家血脉,地位尊贵,你可知道,冒名顶替,是什么错?”
这话说的相当微妙,好像只是随意提出了一个问题,实则在暗示,我知道你是假了的,最好你自己承认,知难而退。
现场突然安静,气氛变的严肃冷凝。
周尧仍似不觉,认真答到:“在我大周,这是死罪,认真追究,当诛九族,在吴国……我却是不甚清楚,不过我记得,春宴之时,您发过话,若有更多证据,大周皇子身份得以证实,假的那一个,也是要被处死的?”
回忆起熙和园春宴,吴帝有片刻恍惚。
当时他是看戏,只觉得津津有味,并不在乎谁真谁假,使劲闹,作死闹,让他看大笑话才好呢,如今……却是不行了。
虽然气质表现上,这个更像真的,但他得保那一个。
“知道是死罪,你还要继续?”
“自然。”周尧长身玉立,微笑谦雅,“我也不大喜欢看着别人死,但别人非要死,我也没必要拦。”
吴帝的态度转化,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肖明甚至还悄悄看了眼梅笑笑。
梅笑笑摇了摇头。
事出有因,她也没办法,大家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这次运气还真挺好,她们吃完饭,过来遛食顺便赏园子,长乐公主也来了,后面还跟着含妃,正好在这时碰上。
梅笑笑就拽了拽吴帝袖子:“皇上,您看——”
同周尧封姜一样,不管长乐公主还是含妃,见了吴帝,也都是要面见的,很快,呼拉拉一群人过来了。
有长乐公主在这里,气氛就能转过来。
梅笑笑捂着嘴,看了长乐公主一眼,又看封姜:“唉哟哟,可见是有缘人,哪哪都能见着呢!”
长乐公主看到封姜,也不害羞拘谨,大大方方露出灿笑。
梅笑笑打趣长乐公主,含妃却不愿意被她抢了先。
这人都有吴帝恩宠了,还想着巴结公主,发展人脉?
当她是死人么!
含妃立刻挤开梅笑笑,站到前面来,拉着长乐公主的手,推着她近前一点看封姜,一边看,还一边夸。
“啧啧,要本宫说,这宁郡王真真不错,身材长相是一等一的,听说还会武?蜀地生活安逸,一年到头什么玩的都有,听说好吃的还特别多?尤其辣的?可是巧了,咱们长乐公主呀,就爱吃辣的!”
一边说,她还一边拿眼色示意长乐公主:“是不是啊公主——您看蜀地怎么样?”
长乐公主非常给面子,圆眼笑成一条线,眉目温柔:“蜀地很好,早就想找机会去玩玩了。”
“眼下不正是机会?”含妃看着封姜,“留下宁郡王,以后都是机会!”
长乐公主脸有些红,似乎害羞了。
吴帝看着这个女儿,少有的,眸底出现一片温情。
含妃看到了,自然打铁趁热:“我的好公主,现在可不是害臊的时候,你父皇可看着呢!今天这宫宴后啊,你的驸马可就要订下来了,你来说说,这宁郡王——到底怎么样啊?”
“很好!”
长乐公主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态度非常明显,这是愿意了!
含妃就帕子攥在手里,吃吃的笑。
她看向长长公主,目光是调侃的,打趣的;看向吴帝,目光是邀功的,诉情的;看向梅笑笑,则是挑衅的,得意的。
这一场眉眼官司,周尧看的不要太清楚。
含妃的想法,他也很明白。
女人想在宫里活着,活的好,活的自在,无非两样,一是皇帝的宠爱,有了宠爱,基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二是权势,是人脉。
你有能力在宫外架起利益网,有本事让有份量的人帮你说话,没有宠爱也没关系,至少能活的自在。
含妃跟梅笑笑拼不了宠爱,便拼另外一样。
长乐公主,最好能拢到手里,拢不到,也不能让梅笑笑沾了手!
但这婚事牵扯到封姜……
周尧不着痕迹的瞟了封姜一眼,眸底满是冷笑。
封姜:……
老子还什么都没说呢,别给定论好不好!
容姑娘非常不高兴。
在她眼里,长乐公主并没有多喜欢封姜,只是觉得封姜好看,换了别人,比如崔清扬,长乐公主也是愿意的。你愿意就愿意,别听别人说话,听风就是雨好不好!
不真心喜欢宁郡王,就别胡乱答应,这世间还有别人真心喜欢他的!
她十分为眼前男人不值。
这个男人值得更好的,更真心待他的……
比如她自己。
含妃看到了容姑娘异样。
她是女人,在后宫不知道斗了多少年,小姑娘的心事,往她跟前一过,就能看穿。她想搞到长乐公主这条人脉,就得让长乐公主满意,这侍女瞧着是不省心的,她就得代劳,敲打敲打,不然以后长乐公主过的不好,岂不是怨她?
她是结人脉,又不是结仇!
遂她指着容姑娘,凉凉开口:“这位容姑娘,不是宁郡王侍女么?你家主子要有喜事,怎么瞧着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容姑娘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头垂下去:“我没有……”
“你没有?谁是你,你又是谁!”含妃大怒,“皇上面前,本宫尚要守规矩,谨小慎微,你一个侍女,哪来的资格称‘我’!”
容姑娘整个身体几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含妃看了眼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眉眼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神情。
也是,这女人们,说起来是好姐妹,实则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为个男人撕的娘都不认识的样子,她见的多了,长乐公主对这一位巴过来的姑娘,应该并没太多好感。
看向吴帝——
吴帝长年上位者,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出戏是怎么回事。
那么不管别人乐意不乐意,都没关系了,没人管得了她!
含妃语气就更冲了,有意压着梅笑笑,好生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
“这下人也是人,姑娘们年纪大了,看着英武的主子,总会浮出点心思,我也理解,但人活着呢,最重要有自知之明,”含妃声音里夹着讽刺,“得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几斤几两,别以为什么样的地方你都能站,都能站的稳呢!”
这话就有点夹枪带棒的了。
还有点指桑骂槐。
周尧看了眼梅笑笑。
梅笑笑依然在笑,悄悄冲着吴帝笑,还朝吴帝走了两步,看起来很是粘人。
吴帝很受用,悄悄拿手指点了点她:调皮。
二人气氛完全不受影响。
可怜含妃的卖力表演了。
容姑娘是个聪明姑娘,心眼不缺,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句,兴许也就忍了,被这么骂,她有点不开心。
不开心,就要回击么。
她想起来,刚刚宁郡王看那周尧的眼光好像有点不对,让她非常不安……
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婢子有错,多谢含妃娘娘指点!”她用力磕了个头,再抬起时,眼底都是泪,看起来十分可怜,“只是含妃娘娘真的误会婢子了!婢子不敢有任何妄想,方才愣神,也是因为想起来……婢子礼仪上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她弱弱的看向周尧:“方才郡王爷同这位皇子说话,很是亲近,婢子忘记了上前打招呼,害怕他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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