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是惯犯了,这几年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一路走一路骗,在一个地方停留不超过五天,基本上是得手就跑。
就在不久前,一行人在平安县城以北两百多里的青町镇停留,照例以饱满的热情积极行骗,第一天就“用辛勤劳动换来丰厚的回报”。
摊主,也就是骗头子李壮十分高兴,带着他们酒楼去喝酒,叫了姑娘,一气闹到夜里。
他们结账时,正好看见店中伙计丢出去一个醉汉。
那醉汉酒气冲天,已经不省人事,穿的却是读书人才会穿的长衫,只是皱巴巴脏兮兮,也不知几天没换洗了。
他在街角边吐边哭,口中翻来覆去的说着什么“对不住”“杀人”“别来找我了”“鬼啊”之类的话。
李壮抹了把脸,继续道:“小人们听了一回,觉得倒不像是胡话,生怕惹了麻烦,就连夜跑了。”
听完他说的话,齐远和廖无言同时在心中想起来一桩案子:翠环山举子案!
“又是书生,又是杀人的,还是这个时候,”齐远喜道,“天下总不会有这样巧的事?”
“便是巧合,涉及人命,咱们跑一趟也不亏。”话虽如此,可庞牧也觉得那名醉酒举子只怕就是在翠环山杀害隋坤的凶手。
滇阳距离平安县千里之遥,派去调查隋坤生前好友的衙役到没到还不知道呢,若没有这意外的线索,最快也要几个月之后才能破案。
事不宜迟,庞牧连夜就点了人马,命刘捕头一行人即刻带李壮去青町镇抓人。
——
接下来两天,秋雨连绵不断,像个哀怨的女子如泣如诉,中间不时夹杂着滚滚闷雷,一点点的将燥热的空气洗刷了个干净。
一场秋雨一场寒,不久前还要穿纱衣的,这会儿众人却都陆陆续续换了厚实的料子。
晏骄也换了岳夫人给做的那身鸭蛋青厚缎子衣裳,只觉柔软顺滑,无一处不服帖,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这几天她倒是清闲,便带阿苗去了香料市场,一口气将各色香料、大料都配齐了。
天气湿冷,岳夫人关节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有时候晏骄在院子里都能听到老太太在屋里低声呻吟,可等敲门问候,她却又一脸若无其事,笑的如往常一样和蔼。
晏骄心疼不已,跟赵婶子商量过后,去市场买了一副羊大骨,外加几斤羊肉、羊杂,准备加上防风驱寒的药材做些个羊肉汤、羊肉面,也好给衙门里的人补补。
赵婶子暗自划算,虽然一口气买这么多有些靡费,可细细算来,一副羊大骨能反复熬煮几日,且还算荤腥,分摊到每顿也很实惠了。
以前她总觉得骨头这种东西过于鸡肋,又没法吃,还比寻常菜蔬贵,汤水又不管饱,因此从未摆弄过,现在就眼巴巴的等着看晏骄如何处理。
前两天买的各色大料立刻派上用场,晏骄挑了几样出来,用粗纱布绑了个小包裹丢入水中,与肉和骨头先一起煮。
稍后去了血水,把锅中浮沫一遍遍撇干净,顺便将变色的肉捞出,另起一锅,简单的调个卤水,也丢了些个白煮蛋、豆干一并进去煮。
时间一点点过去,骨头锅里原本清澈的汁水变成温柔的白色,空气中渐渐荡开骨头汤那特有的香醇。
这味道并不寡淡,却又不同于肉香,有种既醇厚又清新的矛盾,多吃些也不会觉得腻味。
晏骄舀了一点汤尝咸淡,而赵婶子和阿苗等人一直在勤奋的打下手,见她动作,便齐齐跟着咽口水。
娘咧,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姑娘,我这就去和面?”赵婶子问的很积极,恨不得立刻就开饭。
晏骄噗嗤一笑,“好,辛苦您了。”
和面、擀面条也是个辛苦活,等她不紧不慢做好,羊汤和卤羊肉、羊杂估计也就好了。
“不辛苦不辛苦!”赵婶子乐呵呵的去舀面,一双眼睛忍不住往卤水锅里瞧。
光闻着就这样,真吃到嘴里,还不得香煞个人?
“老远闻着香,猜就是晏姑娘在这儿!”正说着,前儿送了大鱼的衙役林平就带着一身湿气进来。
他先狠狠吸了吸鼻子,双眼放光的看着不断翻滚的两口大锅,笑道:“今儿又有口福了。”
“今儿怎么是你来?还有些早呢。”晏骄笑着叫他坐。
她这么一问,沉浸在香气中的林平才想起来自己为啥来的,忙一拍脑袋,“我不是来拿饭的,姑娘,杀隋坤的举子抓到了,大人请姑娘赶紧过去听审呢!”
晏骄精神一振,顾不上许多,叫阿苗她们先看着火,匆忙擦了擦手就跟林平往前头二堂去了。
她还没进门,就听一道沙哑的声音道:“大人,我杀害隋坤,死有余辜,可那女人言行绝非偶然,只怕也背了数条人命!”
晏骄一愣,什么情况?
不是说杀人的是个举人么,怎么又冒出来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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