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妩走后,安澜在一旁静默了许久,她的指甲已经快陷到了肉里,若不是她苦苦撑着,只怕那眼眶中的泪水,立马就能滑下来。
半响,天空又飘洒起了片片的雪花,而刚刚那阵还有些急促的寒风,也骤然停歇下来……
安澜抬头去看他,想把刚刚未说出口的话说完,可谁知,他的目光早就追随着刚刚那女子而去了。
而此刻他眼中的柔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忍不住也回头去看,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风景,能勾了堂堂郢王殿下的魂。
可这一回头,安澜的心便彻底凉了。
那女子一路上嬉笑打闹,仿佛隔了老远都还能听见她明媚的笑声,而那般肆意的笑容,与方才怯弱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那女子身着白色狐裘,手上还拎着殿下刚刚亲手为她披上的玄色大氅……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岁安堂的拐角处。
安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根本不是来找手帕的,方才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她有意为之……
而殿下只是利用这位妾室,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情难自抑的好戏,以此来让她彻底断了进王府的念想。
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那她定然是不甘心的。
就像她母亲当年那般,在父亲纳了第一个妾室的时候,母亲不吃不喝绝食了三天,但是到头来呢?母亲却是听到了那妾室有孕的消息。
想到这,安澜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纠结十分可笑。
她想了纠结了多年,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屈身为妾,好不容易终于想通了,却发现他连妾室的位置都不愿留给她。
安澜满腔的热情,都被摆在眼前的真相,一一吞噬了个干净。
“殿下,澜儿想着祖母过会儿还要午睡,不如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安澜突然道。
闻言,郢王回过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
虽然回府后,安澜关门哭了整整一天,但好歹最后是想通了。
她想着,知难而退,总好过像安茹儿那般,处心积虑到了最后,却是颜面尽失。
——
等郢王回到了书房时,于桢已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说来,他走进去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刚刚外头的雪花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会儿屋里烧着地龙,积雪便渐渐开化,转眼就浸湿了他的衣衫。
于桢看到后,便立即吩咐外头的女使去拿件新衣裳过来。
“殿下出门怎么没披个大氅,现下正是寒风刺骨的时候,殿下穿长衫出门,是极容易落病的。”于桢的心向来细致,出门行军打仗,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郢王的饮食起居。
一听这话,郢王便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他哪里是没有大氅,他的大氅分明是让只狐狸精诓走了!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她那张娇憨任人欺的皮囊里,装的竟是一肚子的坏水。
郢王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本王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殿下说的没错,承安伯府的开销确实过大,凭着伯府的俸禄,不仅无法供给他常年累月的饮酒作乐,也无法养活他那十几房的妾室。属下连续跟了承安伯两天,果然发现,承安伯还参与了倒卖私盐的买卖。”于桢道。
“全国各地的盐商不计其数,但盐引却是有限的,顺贵妃当年虽没让他参与党争,但却在银钱方面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你派人动身去顺贵妃留下的虹园探查一下,我听闻那儿的管事,是上一任的盐政,若果不出意外,账本应是在他手里。承安伯那头由你继续盯着,切勿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
……
——
等于桢走后,郢王便出府了一趟,直到天都彻底黑了,他才跨进了喜桐院。
他观察过她的生活习惯。
唐妩贪睡,总说早睡对皮肤好,所以他不回府的时候,她便会早早灭了灯,但只要逢上他休沐,不论他是否去她的院子,她都会留一盏灯直到天亮。
这不,他刚推开门,就见她双手杵在窗牖前,目光迷离地盯着他瞧。
他觉得有些怪,上前一闻,竟闻到她香喷喷的身子上多了一丝酒气。
他撇眉看她,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唐妩狡黠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就用食指轻轻地去勾着他的腰封。
她今日心情好,便忍不住拿出了之前存好的桃花酿,她这吃酒的习惯,还是当初跟着顾九娘学的。
当初她才进花楼,虽未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却整日里都露着愁容。
因为她不知道那样幽暗无光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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