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笑的很欣慰,她一直怜惜儿子幼年丧父,只图他平安长成就好。并不指望他多么的智计百出,如今儿子知道想事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若闭眼,也能少些担心。
“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林氏细细为儿子分说:“陶家是咱家世仆,伺候三代人了。老陶年纪大了才让儿子顶上来,偏偏他家老大陶厚有些憨,不够精明,你父就没有让他当管家,选的陶二。可是你父临终的时候也说过,陶忠这个人脑后反骨,太活泛、太精明了,这样的人不能久居人下。”
贾琰听的认真,就听他母亲接着道:“你父亲当年就说如果陶忠敢乱动心思,哪怕只露出一点,也不能放任。明日你安心去办事,带着陶厚,娘会打发陶忠去办事,然后叫来他父亲陶安,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虽然有些担心,可是贾琰还是乖乖点头,林氏就又勉力写了两封信,这才让贾琰将名帖书信收好,打发他去睡觉。贾琰哪里睡得着,辗转反侧,长到了十岁,这是他头一次失眠,就连父亲丧事的时候,他也是被母亲抱在怀里,晚上能睡上一小会。
第二天一早,贾琰就来到母亲面前,林氏先招来了韩长生。小韩跪在门外,她的母亲—贾琰的乳母韩冯氏就在林氏身边,而韩冯氏的丈夫韩常正在看顾着林家的庄子。
林氏道:“你是阿琰的奶兄,陪着他长大、陪着他读书,如今我病重,万一有所不测,还是要请娘家来人的。现在打发少爷去扬州,要你跟在身边,长生,你要千万顾着些少爷。”
她说完了,韩冯氏就道:“你要侍奉着少爷平平安安的走这一趟,不然小心折了你的草料!”语气严厉非常,贾琰是喝她的奶长大的,林氏也对她和她男人一向尊重。韩家全家都靠着林氏母子,只有盼着这家里好的。
韩长生重重地叩头道:“小的都明白,请太太放心,也请母亲看着,儿子一定陪着少爷平安回来!”
林氏点点头:“我让陶厚陪你们去,陶厚虽然憨,可毕竟是男人。你路上要听陶大叔的话,可也要顾着少爷,知道么。你去罢,叫陶厚来。”
长生告退,又将陶厚叫来。陶厚今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面相就憨厚、粗眉厚唇、长得黑壮,一进院子就跪在廊下:“小的陶厚向太太请安!”
林氏气虚不能大声说话,就让陶厚站在窗外,嘱咐道:“让你陪着少爷去扬州探望舅老爷,你一路上多看顾着少爷些,他年纪还小。要多指望你,老爷在世的时候就说你指望的住,路上少爷就托付你了。”
陶厚也是从小陪着老爷贾攽长大的,因为脑子有些笨,他自家也知道。因此多年来就负责老爷出门的时候陪着护卫,又或者送个信、出个门什么的。老爷去世之后,他也就常奉命去去庄子上,因着主母将少爷当成眼珠子一样,他也没了用武之地。
如今将少爷安危托付给他,陶厚简直是热血冲头,恨不能剖心明志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办这件差事。林氏虽然虚弱,却语气轻松:“我已经派人请你父亲过来了,让他也嘱咐你几句。”
这句话让陶厚的情绪一下冷静下来,他虽然憨厚、看着粗糙—有人说这是傻。但是过去总在贾攽身边,贾公赐看着这个玩伴,偶然看不下去也会提点他两句。因此陶厚心里也算是清爽,当初不选他而是选他弟弟陶忠做二管家,他也不怨。
但是陶厚知道,他父亲陶安也偏爱二弟,所以陶厚安静下来,等他父亲来了必是要□□他几句。出乎陶厚意料,陶安刚进院子,主母林氏就让他下去找少爷去了。老管家陶安非常惊讶,他怎么没听说老大要陪着少爷出门子。
等到陶厚离开,陶安站在阶下,他有这份体面。林氏招呼一声,院门口都是婆子小厮,正房内外都是丫鬟,陶安心里一沉,这必是出事了。
林氏让莲藕将一本账递给陶安,隔着帘子,林氏低声道:“老爷临终的时候说过,大姑娘就不说了,该给的都给了,这家业尽归少爷,这些老管家都是知道的。”
陶安弯下身子:“是,这些小的都知道。”
“如今你儿子陶忠不止和外头人勾勾搭搭,还和人卖消息,说我病重将死。又趁着我让他去铺子上的时候,随意支了银子,在外面包了个外室,想谋者放出去。”林氏慢慢地将这话说出来,陶安刷的一下跪在了阶下,抖着手捧着账本。
林氏的声音透着寒气:“我自嫁进这家里,自问也算宽厚,如今外头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知道。我与老爷只有阿琰一个儿子,谁要我儿的命,我也只好要了人的命。”
陶安老泪纵横:“那个畜生!陶家几代侍奉家里,从无懈怠,求太太、唉。”他说不下去了,只是连连磕头,院子里的人都是林氏心腹,可是看见老人如此也略有不忍。站在林氏身边的奶娘韩冯氏有心说些甚么,可是看见太太八风不动的样子,还是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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