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书继续道:“这段话的意思是修养自身的品性首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思,不能心怀怨愤,心有恐惧,心有所偏,心有忧虑,而是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让理智来克制、驾驭**,使心思不被**所左右,从而做到情理和谐地修身养性。”
秦康泰淡淡地问:“那你做到了吗?”
叶君书:“……”
他倏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道:“先生,求您帮学生,学生想科举!”
秦康泰神情莫测,“你为何科举?”
叶君书沉默了下,低声道:“虽然学生可以说是心怀大志,为国者计,为民者计……但学生之所以想科考,是想保护家人!如果学生连家人都保护不了,那还谈何其他?”
秦康泰痛惜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无大义,为官者不为国,不为民,只为家?堂堂大丈夫,拘泥那一亩三分地,如此目光短浅,有甚出息!”
叶君书再次磕头,“请先生帮我!”
秦康泰恨铁不成钢。
“今年的院考,学生想去一试。”
秦康泰一听,顿时怒了,他一拍桌子,喝道:“什么时候你竟变得如此好高骛远?三年多未上学就已经落后别人一步,基础如此薄弱,你心思浮躁,文章写得更是一塌糊涂!拿什么跟别人比?”
就叶君书现在的学识来看,过个两三年去院考方有点把握,三四个月就妄想把差距补回来不成?秦康泰瞪视下首这个向来最爱惜的学生,心中失望不已。
叶君书执意道:“学生可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试,考上秀才,才算是真正的踏上科举之路,叶君书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机会,这个事他思考良久,先生有先生的考虑,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
三四个月虽然有点赶,但他全力以赴,未尝没有一搏的机会,他了解过了,院考基本考的都是比较基础的,用现代的解释就是考四书五经内容的填空题,翻译简答题,写作文还有作诗。
他并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先生肯教导他,指出他不足的之处,他一定能进步飞速的。
秦康泰失望道:“你走,你这样的学生,老夫教不了。”
“先生!”叶君书不敢置信地抬头。
秦康泰不再说话,他站起身,不再看叶君书,直直离开。
门一打开,一直趴在房门偷听的秦耀良顿失依靠跌了进来。
“呃……”秦耀良眼神飘忽。
秦康泰瞪他一眼,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秦耀良缩缩脖子,见秦康泰走了一段距离,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子舟子舟,你先起来。”
他连忙扶起叶君书,让他在座位上坐好,一边给他揉膝盖,一边解释道:“子舟你别生气,我阿父就是这样古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是爱之深责之切,过几天他就能想通了。”
子舟明明那么厉害,自己都整天挂在嘴里拿来当榜样,如今子舟愿意考科举了,反而甩起了脸色,秦耀良真是不理解他阿父在想些什么。
叶君书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勉强笑道:“没事,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才不是,我阿父一直都很看重你的,有时候连我都要嫉妒!子舟你放心,还有我在呢!你的这些文章先留在这里,阿父肯定会忍不住批阅的,到时我再拿给你!”
可见秦耀良在在外头什么都偷听到了,不过他是站在子舟这一边的,他觉得子舟没有错啊,既然决定科考了,那今年去院考,不应该大力支持吗?怎么阿父还生气上了?明明这么多年来最想子舟去科考的就是阿父自己……
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
秦耀良不理解他阿父的行为,叶君书却是了解的,先生是对他失望了……叶君书的想法的确是改变了,他太过急切的渴望权势渴望地位,心思浮动了。
而读书人,最忌的就是这个,一旦急功近利,就失了本心,无论是在学术还是心境上,再难进步。
恐怕先生从他的功课中看出来了。
他闭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秦耀良笑道:“师兄,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秦耀良见叶君书已经恢复往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真没事?”
叶君书摇头,含笑道:“我不还有你吗?你会帮我的?师兄?”
“当然!”秦耀良拍拍胸口,连连保证,“我一定帮你!”
“嗯,我可指望你了。”叶君书拍拍秦耀良的肩膀。
“你放心!”
“好了,我该走了,回去看到师姆,就麻烦你说一声,我不过去吃饭了。”
“别啊!”秦耀良连忙阻止,还想继续说,叶君书就道,“先生现在正生气,看到我会更气,我还指着他尽快消气呢。”
秦耀良一想觉得有理,便没再出言挽留。
秦耀良将叶君书写得文章放好,两人偕同走出去,外头院子几个年纪相仿的学子似乎在说些什么。
叶君书略略看一眼,应该是童生班的课间休息时间。
先生的私塾有两个班,一个是初学班,一个是考上童生班,童生班都是已经考了童生准备考秀才的,大多年纪比叶君书大一点。
叶君书念书时只有秦耀良一个最熟的,其他不过点头之交,多年未见,早就互相不认识了。
所以他没过去打招呼,直接朝大门口走。
“……临江边道的那帮土匪,着实可恨!朝廷怎么还不派兵剿灭他们呢!”
“是啊,这都多少人命了,往后谁还敢打那里经过?”
“就是,我叔父如今往南跑商,都得聘好多打手才敢走,平日里都不敢跑货了。”
叶君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突然停下脚步,临江边道?土匪?跑商?人命?
秦耀良走了一会儿,发现突然变成他一个人,忙回头,见叶君书停在后头,似乎在听那些学子说话。
他倒回去,“子舟,怎么了?”
“哦,没什么。”叶君书回过神,继续和秦耀良往外走,“我方才似乎听到临江边道那边又闹匪了?”
“可不是吗?”秦耀良显然也是听了消息。
“年初就有一起,听说是那商队里有个人和那帮土匪里的人有过节,所以抢了钱财不说,还将商队的人杀了,只逃走了几个,可惜这事报上去,就走个流程,官兵们往那里晃一圈,说没抓到人,就没着落了。”
秦耀良摇头叹息,所以他才不想科考,官和匪没什么两样,他是不想进入这个大染缸的,还不如窝在这个小县城里做个写书的居人。
叶君书不自觉拧眉,“那你认识那商队里的人吗?”
秦耀良摇头,“不认识。”而后疑惑问,“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
叶君书也不隐瞒,“我有个玩伴,前几年离家去跑商了,这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有点担心。”昊子哥一去多年,也没个消息,叶君书还真担心他有没有遇上什么意外。
秦耀良想了想,道:“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听说那家商队是南方那边来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叶君书听了这个,心稍安。
他思索了下,又问:“师兄,你对临江边道的那帮土匪,了解吗?”
秦耀良眉一扬,“那你可问对人了,我可是听过很多小道消息的,据说……”
叶君书从私塾离开时,已经临近中午了,他想了想,就去酒楼里吃了个饭,顺便看看他认识的老板和胖叔他们有没有受影响。
幸好胖叔他们人无恙,只是酒楼的生意更差了。
叶君书没有久留,他准备去买点肉,就回家去。
他之前来过县城这么多次,早把这个县城的大街小巷摸熟了,自然知道从哪里走能更快到达市场,还能尽量避免撞见明家人。
只是到了市场,叶君书没看到那个十分熟悉的摊位,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再看看四周,另外一家猪肉摊还在,还有几个曾经一起侃过大山的摊主也在,其他的,都不在了。
叶君书心中疑惑,他走到那家猪肉摊位前,“大叔。”
“客官可是要点什么?我家的猪肉都可新鲜,您看是要白板还是五花肉还是其他?”
“我要五斤白板,五斤五花肉,顺便那些筒骨我也要了。”
“好嘞!”
叶君书望望四周,状似不经意地,“大叔,另外一家猪肉摊的雷叔怎么不来卖猪肉了啊?”
切肉的大刀顿了顿,那大叔埋着头没说话。
叶君书继续道:“大叔,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年前经常来找你们聊天儿的舟小子啊!”
大叔讶异地抬头,仔细打量叶君书一会儿,这会儿倒是认出来了,“真是舟小子啊!”
叶君书含笑点头。
那大叔的态度热情许多,他憨笑道:“变化太大,大叔一下子没认出来哈哈……”
“小子也有一段日子没来了,不记得也正常。”叶君书又将问题绕回来,“雷叔呢?好久没见他了,怪想他的。”
大叔显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和老雷关系好,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他警惕的左右张望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老雷这会儿应该是在家,就顺着这条街道直走,尽头左拐的胡同里,问问就知,你……唉,到时好好劝劝他,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
叶君书心下一惊,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谁死了?”
大叔摇摇头,却是没再说了。
雷叔未再契,只有盼哥儿一个相依为命……
叶君书越想越不安,转身倏地往大叔指的方向跑去。
大叔愣了下,往后追了几步,“那肉你还要不要了?”
叶君书无暇顾及,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别是盼哥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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