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撞到了林二老爷的伤口,疼得林二老爷登时一阵杀猪叫,一伸手搡住了祁氏的头发,一个用力就扯到了一边儿去。
祁氏被揪住了头发,身不由己地跌跌撞撞被搡到了一边儿的地上,嗓子一飙,就尖叫了起来。
容氏微微皱眉,嫌恶地看着那边儿两人撕扯在了一处。她真是倒霉透顶了,才有了这样不堪的小叔子,又和这种混不吝啬的恶毒女人做了妯娌。
只是这里只有她辈分最高,没奈何,容氏走上前叱责道:“行了,大庭广众都不嫌丢人。”又看着祁氏道:“萧家既是来了人,咱们且先家去,把和离书和嫁妆的事情一并解决了。”
祁氏哪里肯,挣脱了林二老爷的手,翻着眼皮道:“想得美。谁来了,嫁妆我都不会给的。”
萧明山本来磨磨蹭蹭的,想要上前去和姐姐说上两句话,一听得这话,登时恼了,窜上来便踹了祁氏一脚,骂道:“老虔婆,你当你是老天爷啊!走走,咱们衙门里去,看看这大燕的律法,会把你这霸占了儿媳嫁妆的毒妇怎么处置!”说着就去拉扯那祁氏。
被容氏拦住,赔笑道:“孩子,不要和这种浑人计较,到底你姐姐是个女子,真闹到公堂上去,他们固然得不了好处,可于你姐姐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容氏虽说是来衙门告状,可她原打算的,也并非是拉扯到公堂上去。她叫林辰拿了娘家的帖子,原本想的就是,借着县令的威势,私底下,压着那祁氏,不得不把写了和离书,再把嫁妆还给了萧氏。
这样子,既保证了事情的解决,也能不流出风声去,不但如了云娘的心意,也叫她有脸能在云娘跟前求个情,保全了榕哥儿那孩子。
虽是那孩子被祁氏教坏了,可这事儿若是闹了出去,他必定是会身败名裂。这边儿的家已经毁了,碧溪镇的那个家,也眼看着保不住了,她又如何能不管。
如今她尽心帮助了萧氏,日后她求情,萧氏也总会卖她一个面子,只要是萧氏这边儿松口,最起码,这事儿就闹不到碧溪镇去。到那时候,好歹那孩子,保住了名声,也保住了一个家不是?
萧明山听出了容氏话里头息事宁人的意思,脸色登时黑了,看着面前的是容氏,忍着性子道:“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我们萧家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怕得什么毁名声的事情。这一家子如此恶毒,背着我们家还不知道把我姐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必须把他们送进牢狱里,才能咽得下这口气。”
容氏见得这萧明山犯起了倔劲儿,忙笑道:“便是你们不在乎,你姐姐就不在乎吗?她才二十四,难道和离之后,就不嫁人了吗?一时快意固然潇洒,可你姐是女子,并非男子,这世道待女子向来苛刻,你真个就不管不顾了吗?”
萧明山一时愣住,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萧淑云。他还没想过,姐姐会不会在意名声被毁的事情。
萧淑云只悄无声息地呆在一旁,温柔贪恋的眼神自打看见了萧明山后,就再不曾从他身上挪开。
这是她的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当初她狠了心肠不和家里联系的时候,最是放心不下的,最是舍不得的,便是这个弟弟了。
他们的年纪相差不过三岁,她又是被爹娘娇养长大的,对这个弟弟,虽是疼爱,却并不温柔。他们每天都要吵架,可是过后不过一会儿,便又会和好如初。
可八年多了,她已经八年多不曾见过这个弟弟了。
萧淑云心里清楚,八成是爹娘猜到了,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所想,他们疼爱她,故而纵容她,就约束了弟弟,不许他来朝和县找自己!
眼角慢慢渗出一颗泪珠来,被萧淑云忽的喘了一口气,抬起手就抹了去。
她后悔了,有道是祸不及妻儿,那事儿是她那爹娘做的,她恨也好,怨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罪孽。可山哥儿却是无辜的,最起码,他比她干净,她是孽种,而他,却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出生的。若论起罪过,她可比他多了太多了。
萧明山这一扭头,便见得萧淑云亦是看着他,目光柔软,恍似当年,不觉便脚步飞速地走了过去,一声“姐姐”将将唤出唇齿,这么个高个子的大男人,便落了两滴金豆子出来。
萧淑云也忍不住垂泪,忍了忍哽咽在喉管里的呜咽,缓了口气儿,含笑嗔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是不嫌羞。”
萧明山忙抹了眼泪,泪眼含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是姐姐,总是刻薄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害臊。”
若是从前,萧淑云必定要上前一肘子顶得萧明山泪眼汪汪,可如今她却抽出了帕子,给萧明山擦干了眼角的泪,温柔地笑道:“好,姐姐以后,再也不刻薄姐姐的山哥儿了。”
萧明山一怔,忽的就将萧淑云搂在了怀里,两人都是轻声呜咽着,将对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孔辙本是走过来,想趁机和萧淑云说两句话,见得姐弟俩抱在一处哭,虽是鼻头发酸,心中十分感动,可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艳羡来,恨不得把萧明山一脚踢开,自己替了上去。
他耳朵不聋,已经清楚听到了,她要和离的事情。那么说,他有机会,能把佳人娶进家门了?
容氏眼见他们姐弟亲近,便晓得,这事情的落脚处,还是在云娘那里。等着见得那对儿姐弟终于放开了对方,她便走了过去,同萧淑云道:“云娘,大伯娘有事要和你说。”
萧明山登时恼了,护在萧淑云面前,板着脸和容氏说道:“已经都说清楚了,这事儿,我们萧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必定是要上衙门里头论个公道的。”
容氏脸上有些微红,可为了榕哥儿,她还是想再努把力,于是隔着萧明山喊了一声:“云娘。”
萧淑云拉开了萧明山,笑道:“家弟无礼,还请大伯娘莫要怪罪。”同萧明山说道:“你且一旁呆着去。”
萧明山皱起眉:“姐姐——”
萧淑云截断了他的话:“你没到之前,都是大伯母护着姐姐的,做人,要知恩图报。”
萧明山恼道:“知恩图报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萧淑云笑道:“放心,姐姐不会委屈自己的。”见得萧明山还要说:“行了,你就非要让姐姐生气伤心吗?”
等着萧明山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容氏脸上已经羞得满是通红,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直接恳求道:“大伯娘厚着脸皮,想求云娘一件事。”
萧淑云忙说道:“大伯娘请说。”
容氏便叹道:“伯娘知道,榕哥儿他终究是负了你,可他的心里,从来都没忘了你。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人也瘦了很多,见得我去,连声问的就是你的消息。当初,也是二太太拿了刀胁迫他同意了那件事。他自来孝顺又懦弱,就应了。一步错步步错。他如今身在洪家,可心里还惦记着你。我知道,我这话说出来,真个是不要脸皮的,可我想求求你,看在我的脸面上,就不要把事情闹到县衙里去。到时候闹出了风声来,怕是洪家那里,不会饶了他的。”
见得萧淑云面上依旧不曾有所动容,容氏只觉脸上愈发的火辣起来,心里使劲儿地想着那一年,林榕的乖巧,林榕的可爱,还有后来的那些孝顺敬重,终究还是腆着脸,说道:“那个洪县令,云娘你也知道,他们家权势滔天,家族里头,还出了个贵妃。那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人家。虽说是有理走遍天下,可到底是权势逼人,还是理大于天,云娘你不会不清楚。洪县令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知道这回事情,只怕会觉得他女儿丢了脸面,受了委屈。到那时候,只怕林家不好,萧家,也是要受到殃及的。”
萧淑云只觉一腔浊气,从肺腑深处,一直窜到了鼻尖里头去,叫她鼻子酸酸的,很想流眼泪。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结果,还要担心,那个女人会因为她做过了林榕的妻子,从而委屈不甘,而后还可能会出手伤害萧家。
脑子里一瞬间就出现了很多很久之前的画面,她的爹爹衣衫褴褛,捧着大海碗狼吞虎咽着,而他的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印子肿得老高。
算了——
萧淑云忽然间就感到了心灰意冷,这世道,终究还是不公正的。她只是个弱女子,她无可奈何,她无能为力。
安静地看着容氏,萧淑云淡淡道:“伯娘的请求,我答应了。但是伯娘,这是我欠你的。三爷出走,究其根本,还是由我而起,如今他在外面生死不明,我一直都很愧疚。答应了这件事情,咱们之间的所有一切,不管是恩情,还是旧怨,都一笔勾销了!”
容氏一听,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她无话可说,只觉脸上烫得厉害。点点头,就踉跄着转身走了。
萧明山忙上前来,询问那容氏究竟要萧淑云做什么事。
萧淑云说道:“你不是知道吗?”
萧明山打量着她的神色,忽的恼了:“你答应了?”
萧淑云淡淡看着他,眉眼间流动着一抹冷冷的灰色,淡淡道:“不答应又如何,难不成,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见得萧明山目露怔然,萧淑云冷冷提醒道:“牢狱之灾!”
萧明山的脸色瞬时间变得灰败起来,可他不甘心:“那林家就是一个破落户!”
萧淑云给他理了理鬓间的散发,怔怔看了他两眼,忽而叹道:“若是闹出来,就要惹到马蜂窝了。咱们惹不起,还是算了!能和离,能讨得嫁妆,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祁氏那性子,哪里是个好相与的,自然不肯。
容氏冷冷看着她,忽而一笑:“你非要不回去也行,衙门就在那边儿,咱们就去衙门里叫县老爷给个公断。但是你可要想清楚,此番却不是我带着云娘去衙门了,萧家的人来了。你把人家闺女害成了那模样,你觉得萧家的人会轻易饶了你们去。若是闹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榕哥儿的事情要败露了出来。你不要忘记了,你家松哥儿主簿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只有榕哥儿自己会倒霉吗?错了,如果惹了洪家,松哥儿一样逃不掉。你若不信,便继续坐在这里当泼妇,可劲儿的折腾!”
说了这席话,容氏起身去了马车上。她心里怄得慌,若不是为着榕哥儿,她哪里会管二房去死,可如今投鼠忌器,她要护着榕哥儿,就必须要提点那祁氏不要犯傻。可她心里头,却是憋屈得要呕出血来了。
本来祁氏还是犟着不肯顺了容氏的话,可一旁的二老爷却是凑上来,问道:“什么洪家?榕哥儿不是早就没了吗?怎的又说起他了?”
这事儿都是瞒着林二老爷做的,祁氏吓得不行,忙站起身,转身钻进了马车里。林二老爷虽是贪恋酒色,又是个不要脸的,可他心里却是门清儿,那衙门,到底还是能不进便不进的好。
于是一群人都回了林家东院儿,坐在正厅里头,商议和离书和嫁妆的事情。
和离书祁氏和林二老爷倒是松松快快就应下了,只是说到嫁妆,两个人却是夫妻一条心,都当起了泼皮无赖来。
萧明山冷笑一声,也不和那两人纠缠,起身弹了弹袖尾,笑着和孔辙说道:“哥哥,只怕这次是要劳烦哥哥帮忙了。”
孔辙哪里不知道萧明山在说啥,也起了身,笑眯眯道:“咱们亲兄弟,还说什么有劳?”
萧明山就转过头和容氏作揖,做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小子自是想要依了太太的心愿,好好儿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只是他们泼皮一般,我也无可奈何。既是如此,咱们就公堂上见。”
容氏之前还不知道,那个和萧明山一起来的是哪个,可这会儿她却是清清楚楚了,那孩子,却是清河县孔家的子弟。忙起身笑道:“莫急,我来说。”
孔家她可是知道的,如今是败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是厉害的人家。且那家的老太爷,虽是瘫在床上有十年了,可当初他桃李满天下的时候,谁提起孔家,不要心里头一颤。如今他那学生,惹不得的,可是多得数不清。
容氏便叫了林辰来,耳语了几句,叫他去和林二老爷说。若这对儿夫妻没一个脑子清楚的,那么她也真是无能为力了。真是闹到了衙门去,那也该是榕哥儿那孩子的命了。
祁氏糊涂,好在林二老爷却还不是糊涂到底的。他敢欺负萧家,不过是觉得萧家是个商门户,他家好歹还有个林松,在县衙里头做主簿。可如今掺和进来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他哪里敢惹。
和离书很快就写了出来,可嫁妆却是被祁氏花了不少。林二老爷便把祁氏揪到了外头,叫她拿出了贴己银子来补全了嫁妆。
这些年,仗着萧淑云的钱财,祁氏其实暗地里攒下了好大一笔银子。她以为林二老爷不知道,可林二老爷却是清清楚楚得很。
可是林二老爷是个酒色之徒,心里只贪恋享受。只要给他银子花,叫他玩儿女人,他才不管那么多,总是最后祁氏的钱财,不是他花了,就是被她攒起来,以后也是留给他儿子的。
祁氏不肯,就要撒泼,林二老爷一巴掌便拍了过去,揪住她的头发,狰狞了面孔道:“你这无知蠢妇,你可知道,那孔家的老太爷门生遍布,惹了他家不快,你也不想想松哥儿的前程!”
嫁进林家几十年,祁氏还是头回子被打,她立时暴怒,还想撒泼,可看着林二老爷血红的眼睛,一时间竟是心头一憷,莫名的,就哑了声儿。
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起那些嫁妆,祁氏抬手抹了一把鼻孔上渗出的血,壮着胆子道:“你不要吓唬我,孔家了不得,能比洪家厉害吗?”话说完,祁氏忙捂住了嘴巴,眼神闪烁害怕地望向了林二老爷。
这事儿却是容氏说给了林辰听,林辰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林二老爷听。林二老爷本想着,等着萧家的人走了,再来收拾祁氏。如今却是忍不住了,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我还没和你算这笔账呢!你胆子倒不小,洪家你也敢骗,你可知那个洪县令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你当咱们家儿子骗了人家闺女,他会轻易饶了咱们?”
祁氏不服气,可被打了两巴掌,到底还是心里生出了畏惧,小声回道:“他女儿都生孩子了,再横又能如何?”
林二老爷酒色浑噩了一辈子,临到头了,忽的发觉,在他快活人生的时候,头顶上竟是被这蠢妇悬下了两把要命的尖刀。
“马上把嫁妆补齐,不然休书一封给我滚回祁家去。”林二老爷不耐烦继续和祁氏说道理了,杀手锏直接使了出来:“记得,等你滚出林家的时候,你娘家的那些田产房产,都给老子还回来,不然,叫你们一家子生不如死。”
说着林二老爷逼近了去,凑在祁氏耳朵旁阴恻恻道:“你还记得吗,你们家的邻居,一夜之间,全家被灭了门。我告诉你,之所以被灭门,就是那家子的男人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看着祁氏渐变苍白的脸色,林二老爷恶趣味地又续道:“你当老爷我混在酒色场中,就认不得几个黑道儿上的亡命徒吗?”
祁氏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瞪着林二老爷,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这一辈子,还以为嫁给了这么一个好色的人就已经毁了,没想到,她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结果这男人竟能和她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见祁氏不说话,林二老爷阴阴笑了两声:“忘记告诉你了,我在外头置办了一房外室,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八岁了。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不听话,我买凶的时候,就把林松的名字也给添了上去。”
祁氏又怕又恨,揪着帕子,抖着嘴唇,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夫妻几十年,她今个儿才知道了,她嫁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novelhub.org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