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寒舟妻子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不仅柳蕴安查得出来,那些想要榜下捉婿的人也很快就查了清楚。
只可惜,柳蕴安当年怕怀恩侯查出来柳棠溪的去向,让三皇子从中动了些手脚。
所以,大家只能在当地查出来卫寒舟妻子是被李氏从人牙子手中买到的,也打听到之前传的柳棠溪是青楼女子,其他再多的就查不到了。
而三皇子并未去查卫寒舟妻子的事情,此事是柳蕴安去查的。
所以,柳蕴安也不知那人就是她的姐姐。
两日后,宫中举办了宴席。
新科进士,达官贵族和女眷都受邀来宫中参加了宴席。
大历朝向来有这个习俗,每年殿试过后,都会举办这个宴会。原本是为了庆贺新科进士鱼跃龙门,增加皇上、朝臣和新科进士之间的感情。
但渐渐地,这宴会变了味儿。
大家本就喜欢榜下捉婿,从新科进士里面选女婿。
后来皇上索性顺应大家的意思,不仅邀请官员,还允许他们带了女眷来宫中,互相相看。
有些勋爵之家看不上新科进士,认为他们前途未必好,往年也不怎么上心。可今年,出了个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卫寒舟,众人可就没往年那般淡定了。
身形微胖,一双倒角三角眼的祐帝眯着眼睛看着四周,笑着说“今年卿家来得倒是比往年多了一些。”
三皇子看了一眼卫寒舟的方向,说“谁让父皇钦点的新科状元年轻俊朗,如芝兰玉树呢,大臣们想必都想把状元郎招为女婿。”
听三皇子提及,卫寒舟站了起来。
祐帝看了一眼卫寒舟,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子也不甘落后,道“父皇眼光甚好,那日殿试,自打卫卿一入殿内,您就看出来他的学识好了,点了他来作答。”
祐帝想,可不就是他眼光好么,那日在殿内,他一眼就看到了长相出众的卫寒舟,觉得他很厉害。
太子今日这话倒是不错。
正欲
点头,只听三皇子笑着说“太子这是何意?殿试之前,父皇早已阅览过所有士子的文章,自是知晓卫卿的本事,岂会如太子所说,是因卫卿的相貌来取的。父皇分明是欣赏卫卿的学识,才会第一个点他出来回话。”
听到这话,祐帝脸色一肃,瞪了太子一眼,他差点就被太子牵着鼻子走了。随后,转头对三皇子说“老三说的甚是,朕的确是欣赏卫卿的才华。”
听到这话,太子脸色难看至极,不悦地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连忙站了出来,先是朝着祐帝鞠了一躬,接着,又朝着太子鞠躬。
“请太子恕罪,臣弟刚刚只是怕大家误会父皇,所以才口不遮拦,着急反驳了您。”
太子脸色乌青,双眼凌厉地看向了三皇子,像是想要将他千刀万剐了一般。
祐帝转头看着太子的脸色,顿觉不悦,说“本就是太子的不对,老三不必道歉,朕觉得你说得对。”
太子更气了,但,祐帝在批评他,他不得不站起来。
三皇子看了太子一眼,笑着道“父皇,儿臣觉得许是太子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才会说错话,请您不要责罚他。”
祐帝侧头看向了太子,瞧着太子脸上的愤怒之色,不仅没消了心头火,反倒是更气了,说“哼,身为太子,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自己做错了事,你弟弟给你道歉,你竟还不知悔改,怀恨在心,简直太不像话了!”
太子握了握拳,连忙垂下了头,掩了眼中的情绪。
三皇子又道“今日本是喜事,父皇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想必太子不是有心的。”
太子眼中寒光乍现,气得不行,但,还是说“儿臣知错,求父皇原谅。”
“行了,你坐下。”祐帝不耐烦地说。
群臣看着上面的事情,心中自是有一杆称。
太子越发不像话了,而三皇子也越来越出众。
全程,卫寒舟夹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一言不发。
解决掉太子,三皇子看着垂头一言不发的卫寒舟,重提刚刚的话题。
“父皇,卫卿如此出众,不知有多少大臣想招他为女婿呢。”
提起这种事,祐帝脸色转好,看着自己选出来的状元,笑着说“卿可有想法,想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听到这话,卫寒舟终于有了反应,朝着祐帝躬身,说“多谢皇上和诸位大臣厚爱,微臣已有娘子,无需再娶。”
“嗯?你竟有娘子了?”祐帝一脸懵。
他见众臣这般想招他为婿,还以为他没娶妻。既然已经有妻子了,这些人干嘛还要找他为婿?大家都在想什么?难道想毁人姻缘不成?
三皇子笑着解释“父皇有所不知,卫卿的父亲在两年前生了一场重病,母亲听了一个骗子的话,花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娶了一个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祐帝脸色露出来不悦的神色。
“可不是么。”说着,三皇子看向了卫寒
舟,“这娘子是卫卿的母亲给娶的。卫卿定然是个孝顺的人,所以刚刚才说不想再娶妻,可这种身份的女子着实委屈了卫卿。”
三皇子想,以卫寒舟的聪明和理智,定不会任由这种女子为他的娘子,可他刚刚考中状元,立马休妻怕是会让一些清流不满。比如,前一个状元郎就遇到过此等情况,如今家里还乱得很。
他把卫寒舟不好说出来的话替他说出来,给他一个台阶下,届时,卫寒舟不会如前一个状元郎一样处于尴尬的境地,且,事后定会感激他。
坐在下面想要招卫寒舟为婿的朝臣也纷纷赞同三皇子的话。
然而,事情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卫寒舟并没有按照三皇子的话下台阶,而是道“微臣的娘子虽然的确是母亲从人牙子处买来的,但并非青楼出身,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时运不济,被人卖了。”
柳蕴安正坐在下面引着面前的果子酒,听到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知为何,她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娘子善刺绣,补贴家用,供微臣读书。且,微臣常年在外求学,不在家中,娘子在家洗衣做饭照顾爹娘。功劳委实大。多谢皇上、三皇子及诸位大臣厚爱。只是,臣未曾有过休妻的打算。”
太子刚刚还在气,此刻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弟,人家状元郎不想休妻呢,你就别想着法子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毁人姻缘了。”
三皇子眉头微蹙,看了一眼卫寒舟,为他刚刚的反驳感觉到了一丝不悦。
不悦的又何止三皇子一个人,坐在下面的朝臣也忍不住开了口。
比如,怀恩侯。
“虽这女子孝敬公婆,照顾家里,可她毕竟是从人牙子处买来的,这种身份,如何配得上状元郎?”
“侯爷说得有理。娶妻当娶贤,状元郎可是因着娘子貌美,所以不舍得?”
听到这话,众人笑了起来,有人道“可不是么,想必那娘子定然貌美,只是,这种买来的女子身份太低,为妾已然是抬举她了,若是为妻,难免太过了些。”
祐帝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大臣们的话,转头看向站在下面的卫寒舟,道“朕觉得诸位说得甚是有理,此女子如何配得上你的正妻之位,还是及早休弃为好。若你实在是不愿,那就让她做你的妾侍。”
卫寒舟拳头紧握,脸色泛青。
想到临来之时柳棠溪说过的话,他闭了闭眼。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听噗通一声,卫寒舟跪在了地上。
“多谢皇上体恤微臣,只是,娘子并未有错,且对臣有大恩,臣无法做出休妻之事。”
被卫寒舟反驳,祐帝脸色不太好看。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反驳他。原本觉得卫寒舟有九分顺眼,此刻也只剩下三分了。顿时就想斥责他。
这时,坐在一侧的一个老者站了出来。
“老臣倒是很
欣赏状元郎的品行。虽那女子不是状元郎主动娶回家的,但毕竟是家中爹娘的意思。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状元郎此刻答应皇上休妻,是为不孝。那女子赚钱供状元郎读书又在家中服侍公婆,状元郎如今考中就将其休弃,是为不仁不义。难道皇上希望有一个不孝不仁不义的臣子吗?”
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祐帝的老师,当朝宰相,三朝元老,郑相。
祐帝被他一说,脸上的表情讪讪的。自从为帝之后,他一向随心所欲,不再受人掣肘。若说还有谁是他有所顾忌的,那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郑相了。
许是随着年岁增长,郑相每日就喜欢养花逗鸟,倒是很少来朝堂上反驳他了。
不过,祐帝倒是庆幸刚刚斥责的那一番话还没说出口。
说完这一番话,郑相又看向了朝臣,说“若状元郎此时休妻,这又跟那些见岳家败落便将妻子休弃冷落的人有什么分别?诸位就真的想要这样一个女婿吗?还有,说起那女子的容貌……状元郎长得这般俊秀,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若真是只图对方貌美,又何必只执着这一人。”
郑相这般一说,那些没打卫寒舟心思,或者刚刚一直没说话的人,纷纷点了点头。
见卫寒舟如此不识抬举,怀恩侯冷哼了一声。
坐在后面的柳蕴灵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柳蕴意,小声地嘲讽“三姐姐,真是可惜了,人家宁愿要青楼的姑娘也看不上你呢,你还不如个青楼女子。”
虽卫寒舟解释了自家娘子不是青楼出身,可柳蕴灵故意这般对比了一下。
柳蕴宜脸色气得通红,眼神中满是恼怒,怒斥“四妹妹,你这是何意,父亲母亲何曾将我许人?”
听到这话,坐在前面的怀恩侯和殷氏看了过来。
殷氏看着上不了台面的两个庶女,眼神中满是冷漠的神色,转过头去。若说她之前还想着管管庶女,如今却是没了这个心思。自从自己的女儿去世,除了为女儿报仇,她对什么都不上心了。
怀恩侯觉得老脸丢尽,低声斥责“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
殷氏咳了几声,看了怀恩侯一眼,又转眼看向了跪得笔直不卑不亢的卫寒舟,说“侯爷何必如此?我倒觉得这状元郎不错,若他今日抛弃了发妻,难保以后不会抛弃三姑娘。女子若是能遇到这样的夫婿,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来自己那命浅福薄的女儿,悲从中来,又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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