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斋。
林老夫人眼看着霍令仪和李怀瑾从帘外进来,撑在扶手上的手便又握紧了几分…
许氏更是拧头朝两人看去,若不是碍着身份,只怕这会她就该起身迎过去了。只是她虽然不曾起身,那双素来清和的眉眼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朝霍令仪看去,虽然女儿离家也才两日的光景,可她总觉得好似已过了很长一段日子。
许氏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方帕子,眼见霍令仪面容含笑,眉眼之间也是一副舒缓之意,看起来却是要比往日在家的时候还要娇艳几分…她眼瞧着这般,先前那颗高悬的心才渐渐松落下来,连带着先前僵直着的身子也跟着松缓了几分。
看来晏晏在李家的确很好。
虽然早就知晓李家和李三爷都是好的,可只有真得这样瞧见了确定了,她才能放心。
霍令仪自打进了这屋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她停下步子,眼眶止不住红了几分,一双桃花目是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祖母,而后是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母亲和令君…眼瞧着他们面上的神色,她这心下也跟着泛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心情,却是激动的。
李怀瑾离得近,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绪的变化。
他也未说什么,只是低垂了一双眉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霍令仪等察觉到手心上传来的温热才回过神来,她朝李怀瑾看去而后是收敛了几分心情,跟着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面上重新泛开一道笑颜才与人继续迈了步子往前走去…约莫是又走了几步,两人便停了步子朝林老夫人和许氏行了晚辈礼。
“快些起来…”
林老夫人见他们行完礼便忙让两人起来了,而后是让两人坐下,跟着是又让玉竹给他们奉了茶。
等玉竹上完茶,她才抬了一双眼瞧了回霍令仪,眼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绣祥云仙鹤的圆领长袍,脖子上还戴着一串明珠缨络,底下是一条月白色绣牡丹迎蝶的月华裙,再往下去瞧,那双与裙子同色的绣花鞋的尖尖头上还坠着一颗东珠。
因着已为新妇,她那满头青丝也堆成一个高髻,上头簪着一支金步摇,由着那风轻轻吹过,那金步摇便也跟着轻轻一晃,配着身上其余的那些饰物,件件桩桩都是再好不过的模样。
到底是自幼疼惯了的孙女,如今见她过得好…
林老夫人这心下自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重新端起了放在一侧的茶盏,眼瞧着霍令章也进来了,等人请过安便让人也一道坐下。而后她便握着茶盏,温声与李怀瑾笑说起话来:“晏晏自幼就被我们宠坏了,往日我还总担心她嫁了人会是什么模样,如今看你们两人过得好,我这心下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自是笑语。
李怀瑾闻言,便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与人回道:“祖母多虑了,晏晏很好…”他这话说完便侧头朝霍令仪看去,眼见她因为先前林老夫人那番话语红了脸的模样,便又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跟着是又一句:“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霍令仪被人握着手,面上的红晕自是又扩散了几分。她察觉到屋中众人看过来的视线便又垂了脸,只是她即便垂着脸,旁人还是能窥见她那副难掩娇羞的模样。
林老夫人眼见他们这般恩爱,心下高兴,面上的笑意自然也越发深了几分…她仍旧握着茶盏,而后是又说了些寻常话。
屋中一片欢声笑语,端坐在一侧的霍令章面上也挂着笑。
他手中握着茶盏,那双温隽的眼睛轻轻滑过两人交握在一道的手上,而后是又不动声色得看向霍令仪面上的那几分红晕…他的面上好似未有任何波动,就连握着茶盏的手也一如旧日。
从小到大——
他还从未见过长姐的脸上显露出这样的模样,即便当初和柳予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从未这般过。
霍令章想到这便又低垂了一双眼眸,手中的茶盏半抬,等饮下一口茶,眼中的那几抹暗流也就跟着消散开来…屋中笑语声仍旧未停,而他也依旧端坐在圈椅上笑听着他们说话,态度闲适而从容。
…
等吃完午膳,李怀瑾留在昆仑斋中陪林老夫人说着话,霍令仪却是和许氏去了锦瑟斋说起了母女之间的私密话。
屋中的下人早先已尽数被许氏赶了下去,这会母女两人同坐在软榻上,没了外人,她们先前一直抑制着的情绪自然也就不必再藏着…许氏握着霍令仪的手,等好生哭了一回,她便又细细打量了霍令仪一回,跟着是一面握着帕子拭着泪,一面是柔声问道:“李家的那些人待你如何?”
霍令仪面上也挂着一行清泪,她等擦拭干净,而后是又替人拭了一回,闻言却是等平复好心情才回道:“母妃放心,三爷待我很好,母亲和两位嫂嫂待我也很好…”
她这话说完便又把李家的事说了一回,跟着是又一句:“三爷屋子里干净,院子里也没多少人,那些丫鬟还是等我进府前才添置的,做得也都是些洒扫跑腿的粗活。”
许氏虽然早先对李怀瑾也有所耳闻,可到底是那后院里的事,她也不好真去细究什么,倒是未曾想到他那院子竟是真得如此干净。
不过这样也好…
她统共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事事顺意,件件开心…女人多了,那烦心事也就跟着多了。
许氏原先面上的清泪已被霍令仪擦拭得干净,这会她仍握着人的手柔声说道:“三爷疼你,为你操心,这是好事…可他到底是当朝首辅,要操心的事还多着,那内宅后院里的事你还是得好生顾着。”
等这话一落,她便又跟着一句:“三爷那院子原先掌事的人是谁?”
“原是她的乳娘,姓庄…”霍令仪这话说完眼瞧着许氏折起的眉心,她心中清明自是知晓母妃在想什么,便又笑跟着一句:“您别担心,那位庄嬷嬷女儿已接触过几回,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昨日还不等我说什么,她便拿了册子交到了我的手中…”
她这话说完便把昨儿的事说了一回,跟着是又一句:“她是家中老人,为人又素来端肃,却是可用之才。我便仍旧让她做着往日的事,只隔个几日把那册子拿过来给我一看便是。”
许氏听着她这一字一句,原先折起的眉心便也跟着松缓了许多…她倒真是多虑了,早先晏晏在家的时候,能把这偌大的信王府拾掇得干干净净,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章法?若晏晏去了李家,头天就要掌权,这份“厉害”虽然竖了起来,可难免寒了那些往日跟着三爷人的心。
她想到这便也点了点头,口中是道:“那东西由人掌着也好,到底是李三爷的乳娘,比起旁人也多有几分情分,只是你也不能太过松泛。”
等到霍令仪一一应了是——
许氏便也不再说起这些,只是想着心中的那桩事,她细细想了一回还是问起了人:“你和三爷,夜里…”
她这话刚刚起了个头…
霍令仪一怔,等反应过来,面上的红晕便止不住扩散开来,她倒是也不奇怪母妃会问这些,可心中难免羞赫,索性便低了头。她的手中绞着那方帕子,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低声说道:“头儿夜里三爷鲁莽了些,闹到子时才歇,昨儿夜里他倒是没闹我。”
许氏听她这话,面上的红晕却是比霍令仪还要多上几分。她轻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又说道:“三爷到底年长,也知事些,比起那些鲁莽的少年郎自是要好上不少…”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是想起当初她才嫁给霍安北的时候。
那人虽然瞧着温温润润的,可到了那床上却跟那豺狼虎豹似得,好似要把她整个人拆了入腹才能满足。
那会两人都是初次又没个经验,到后头霍安北倒是舒坦满足了,可她却觉得腰酸背痛是个磨难…偏偏她承孔孟礼教又羞于把心中的话说于人听,也只能由着人又孟浪了几日,后来,后来也不知那日她是怎么了,竟把人踢下了床。
许氏记得那时,霍安北的确是怔住了,可瞧见她面上的红晕时倒也好似回过神来。他笑着起身,而后便如先前那般把她压在床榻上,察觉到她的颤抖便笑着伏在她的耳边说道:“不喜欢?还是我弄疼你了?”
她自然是不喜欢的,又疼又酸,可先前那一脚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听着那话的时候,她却是忍不住就掉了泪…那还是她头一回在霍安北面前哭,好似是有几分委屈,又或是太过羞愤。
到后头还是霍安北叹了口气,他带着粗粝的指腹滑过她脸上的泪,而后是笑说道:“你把我踢下床,我还不曾说什么,你倒是先哭了起来?娇气。”
他这话一落——
她却是哭得越发厉害了,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说她娇气。
霍安北没了办法索性便把她揽在怀中,柔声劝慰道:“好了,不哭了,我不闹你了。”等她终于止了泪,他才又对她说:“你呀,什么都好,就喜欢把事都藏在心中。”
似是想到这些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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