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宴眼神一凛,盯着柳况。
赵小岚毫无知觉,说道:“她、她就是烟姐姐啊。”
柳况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嗯,对。”
明长宴把手从怀瑜的腰上收回来,柳况见他的手离开了苍生令,松了口气。
怀瑜压低了声音质问他:“你为什么摸我的腰。”
明长宴道:“摸摸嘛,又不会少块肉。要不然,你摸回来。”
作势,他当真用腰撞了一下怀瑜。
怀瑜毫无准备,被他撞得一歪。明长宴连忙拉他一把:“千金小姐似的,撞也撞不得。”
怀瑜的眼神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你拉我干什么。”
明长宴道:“你的为什么真的很多,天下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问清楚地。拉你是对你好,喜欢你,照顾你,这么不领情,以后找不到老婆。”
怀瑜哼了一声,过了会儿,又娇气上了:“你拉得我不舒服。”
明长宴道:“不拉你了,自己走。”
他把手猛地往回一抽,抽不动。
怀瑜没看他,手却拽的死紧,不给放。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扯得明长宴一个趔趄。
“嗳!慢点儿!”
这回,轮到明长宴的手腕疼。
二人在后面光明正大,旁若无人的拉扯,除了陆行九,竟无人觉得不对。
他看看明长宴,又看看怀瑜,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路过一处碧瓦红墙的房屋,屋内众人神色紧张,低头行走匆匆,手上统一抱着一摞白纸。明长宴顺口一问:“这是什么地方?”
柳况:“小香阁,这里就是印刷江湖日报的地方。”
柳况说话,阿珺总爱问东问西,好接上他的话,恨不得他同自己说上一天一夜。
“江湖日报是什么?”
赵小岚道:“你连江湖日报都不知道!”
阿珺瞪道:“我又没问你,你接什么话!柳先生,你说说,什么叫江湖日报。”
柳况:“便是记录江湖上大大小小所发生的事情,由朝廷出资,每日发行,由驿站快马送往全国。”
明长宴道:“这日报又无聊又难看,只有他的茶余闲话的板块好看!”
阿珺又问:“茶余闲话的板块是什么?”
明长宴哈哈一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某某京都的千金小姐和某某穷书生跑啦,某某门派的门主赌博输啦,某某侠义之士背着他老婆去窑子,诸如此类。”
阿珺脸色一红,侧过头说道:“尽说些污言秽语!”
江湖日报的闲话杂谈,除了这些宫闱秘事,最多的就要属他明长宴。避如:谣传他私下混乱的很,跟这个那个,什么娘子,什么姑娘的……不清不楚!胡七胡八乱搞,招惹良妇,不知羞耻,云云。他正想再说些自己的所见所闻,手心却被怀瑜狠狠的捏了一下。
“你经常看这些吗?”
明长宴顿了一下,问道:“何事?
“偶尔看看。怎么了?你也想看,好说呀,下次买一份咱们一起看!”
怀瑜不知为何,心情不大好,道:“我看过。”
明长宴见他生气,便不说话,只在心里想:又来了又来了,又生气了。
柳况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二位的关系不错。”
怀瑜冷冷一瞥:“关你何事。”
柳况一哽,剩下打趣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众人一同到了半山的凉亭,阿珺走了‘行路难’,此刻已经体力透支,段段作势背她,她摆手不要,直说休息。
赵小岚道:“还有一点儿路就到了,咱们坚持一下。”
陆行九道:“你要是上不去,干脆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阿珺最恨别人瞧不起她,立刻反驳:“谁说我上不去的!我还能走!只是、只是停下来喝口水。”
明长宴却是走不动了,他先一步跨进凉亭,猛地一坐,喘了两口。
怀瑜开口:“不走了。”
柳况敲定道:“那就坐下来歇会儿。”
凉亭不大,但勉强能让几人都有位置坐,明长宴正口渴,眼睛瞥见一口深井,贪图凉快,直接出了亭子,弯下腰用手捧着喝。
刚喝了一口,一块质地坚硬的棍子便戳着他的脑袋。明长宴抬头一望,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猝然闯进他的视线。愣了足足半晌,他喃喃自语:“好大一双驴眼睛,好大一头驴!”
冷不然,那‘驴子’重重撞了他一下,明长宴吃痛一声,跌坐在地。
怀瑜道:“呦呦,不准动。”
明长宴叫道:“怀瑜,这是你的驴吗!”
阿珺哈哈笑道:“你仔细看清楚,这是驴吗?”
说罢,几人都从亭子里走出来。明长宴揉着额头起身,抱怨道:“如此凶的驴,不是个拉磨好驴。”
怀瑜扶起他,赵小岚匆匆出来,人影一闪,便走到了那头‘驴’前面。
“我好久都没见到它了。”
柳况道:“这头小白鹿恐怕是知道云青今日要来,才从深山里跑了出来。”
“鹿?”明长宴哀声哉道,装模作样道:“不是头驴吗?”
赵小岚道:“驴和鹿可差远了。”
明长宴不以为然:“差远了?我看都是两只眼睛四条腿,长得都一样嘛。”
他眯着眼睛一看,眼前果真站着一头小白鹿,雪白如云,一尘不染,仙姿灵动。
阿珺道:“这头小白鹿是母后送给怀瑜哥哥的,父皇不让在皇宫里养,我们便把它带到了白鹭书院来。不过它只亲近怀瑜哥哥,其他人谁靠近都要被它用蹄子撅,脾气大的很!”
明长宴内心感慨:也不看看是什么小姐脾气的主人养出来的。
小白鹿前蹄往地上垫了两下,便乖顺的走到怀瑜身边,绕着他打转。转完,发现今日小主人身边有个不速之客,当即用鹿角顶住明长宴,将他往边上顶。明长宴体虚,前些日子又放了血,如今不是这头小鹿的对手,一番较量之下,他还真被小白鹿给顶远了。
“这头坏驴,长得仪表堂堂,怎么心这样坏!”明长宴死拽着怀瑜的衣袖,那鹿越不让他跟怀瑜黏在一块儿,他就偏越黏的紧,反其道而行。跟这头小畜生杠上了。“你顶什么顶,有角了不起吗!”
明长宴说的起劲,手脚得意洋洋地环上怀瑜的身体,那小白鹿见二人越靠越紧,急得团团打转,咬着怀瑜的衣服拉扯他。
怀瑜道:“不要闹了。”
明长宴连忙瞪着小鹿:“听见没,不要闹了,还不松嘴!”
小鹿被怀瑜说了两句,气势减小不少,但依旧不肯离去。蹭两下怀瑜,又试图偷袭明长宴。
明长宴此番大获全胜,心里十分舒坦。
休息过后,一行人再次启程。明长宴折了根狗尾巴,拿在手里欺负小白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好名字,好名字!”
他侧头问怀瑜:“你的驴能骑吗?”
怀瑜纠正道:“它是鹿。”
明长宴道:“眼睛这样大,睫毛这样长,脾气这样坏,长得这么俊,我怎么越看越像那谁?”
怀瑜不说话。
明长宴嘻嘻一笑:“它的尾巴像个毛球,怪软的。”
白鹿高抬阔腿的走,明长宴心里一动,伸手去揪了一撮尾巴毛。刚扯下来,白鹿浑身一惊,后蹄条件反射的一撅,明长宴‘哎哟’一声,却不是被白鹿踢到,而是撞进了怀瑜的身上。
明少侠拍拍心口:“好大的脾气,好凶的驴!”
怀瑜恼道:“谁让你去摸它的!”
明长宴道:“这么金贵,摸也摸不得?”
说罢,他突然站直身体,干笑一声道:“多谢多谢。”
明少侠松开他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呦呦,只见那小白鹿还在气呼呼地瞪着他,明长宴得意地转过头来,心情十分愉悦。
走进白鹭书院,柳况安排了赵小岚等人,转头对明长宴道:“你随我来。”
赵小岚放下书,连忙寸步不离的跟在明长宴后面,柳况道:“苏禾,你跟着他做什么?”
赵小岚名字叫赵岚,表字苏禾。因皇后喜欢叫他小岚,久而久之,宫中的人随着皇后全叫他赵小岚。他在白鹭书院读书,用表字报了名,所以,柳况便习惯叫他的表字。
赵小岚道:“我和烟姐姐一起去。”
柳况道:“你在外间等着,我没叫你一起来。只需你……烟姐姐进来就行。”
赵小岚虽有疑惑,不过他格外听老师的话,柳先生不让进,他就停在了门口。阿珺喊道:“为什么怀瑜哥哥能进去,我们不行!”
众人一看,怀瑜理直气壮的跟在明长宴身边,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
阿珺喊完,怀瑜看着她,说道:“屋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就你的话最多。”
阿珺哑然,眼神瑟缩,紧紧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柳况撩开布帘:“进来。”
明长宴同他一块儿跨进屋内,四处摆设陈列简单,正中间有一处香炉正徐徐冒烟。
他退后半步,离怀瑜更近一些。怀瑜道:“做什么?”
明长宴道:“这屋子里的香我不喜欢。”他动了动鼻尖,一笑:“你就不一样,你身上好香。”
怀瑜一愣,“什么?”
明长宴做口型道:“我说你好香啊,小国相。”
柳况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劳驾,我刚才说的话有谁听到了吗?”
明长宴挑眉:“你说话了?柳三清,你行为不端,怎么能在别人谈天的时候说话。”
柳况道:“恶人先告状。不与你争论这些,明公子,你的命到也大,摔下烟波江都没死。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跑到朝廷去,听苏禾的话,你是跑去扮女人了?”
明长宴道:“非也。是当皇帝老婆。”
柳况右手握拳,笑了几声,“不愧是你,也只有你干得出这种事情。”
明长宴哈哈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柳三清,我不跟你打太极。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消息最灵通。别人说的我都不信,你告诉我,当年肃清我的队伍为什么会有朝廷参与?”
柳况道:“你年纪轻轻的领了苍生令,早就是武林众人的眼中钉。朝廷想与你合作控制中原武林,你拒不理会,我要是皇帝,你明长宴就是我的心腹大患。”
“再者,你非我族人,中原又有多少人服你?我当年早早地提醒过你,风头不要太盛。皇帝生性多疑,登基数年,费尽心思削弱武林势力,怎会容忍你这样的人存在。明公子,可知苍生令的两句民间童谣。”
明长宴道:“我知。苍生令出令苍生。”
柳况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什么。”
怀瑜看了一眼明长宴,“天下谁人不识君。”
明长宴苦笑道:“也太看得起我了!”
柳况道:“并非看得起你。天清乃当时天下第一的大派,又有你一念君子坐镇,只怕想纠结武林造反,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明长宴道:“我没想当皇帝。”
柳况:“这跟你想不想没有关系,而是你能不能,皇帝认为你想不想。”
明长宴道:“我当时刚拿下苍生令没多久,朝廷就来找过我,列出的条件多得我看着都头晕,就算他们给的好处再多,我也不会答应的,若是如此不自在,我还离开大月,跑到中原作甚呢?”
柳况斟了两杯酒,明长宴推拒:“我不喝酒。有茶吗?”
柳况道:“只怕我有茶,你也喝不下去。”
明长宴敛了笑容,道:“当年是我太心急,只想早点儿稳固天清在中原的地位。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伊月在大月多待几年。现在弄成这幅田地,别说接她来中原,我想回去见一面都难。”
柳况听罢,脸上猛地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
明长宴毫无察觉,端茶喝了半杯,只觉得茶水苦入心肺。
他抬头,见柳况久久不言语,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柳况开口:“我刚才听你说话有异,前后不搭,只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想来不完全如此。”柳况顿了顿,仿佛有些迟疑。
不知道为何,明长宴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明公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当年你截杀万千秋……”
他真的杀了万千秋?
“就是因为他杀害了你的胞妹。”
明长宴一愣,神情恍惚。
……柳三清是什么意思?
万千秋杀了他妹妹?谁?
是在说伊月吗?
半晌,他手中的茶杯骤然摔在地上,瓷器碎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水珠在空气中缓慢的翻滚了两圈,拉扯扭曲成了过往的岁月,‘啪’的一下,烂了一地。
有什么东西正在汇集在一起,一滴一滴地挤入他的脑海中。他轻轻颤动,猛地,细碎的铃声在他耳边齐齐作响,明长宴身体骤然一空,悲恸欲绝,神色空洞,双耳失聪,眼前光影交错,似有星河璀璨,神女逐月。
蓦地,一扇小窗被推开,少女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
“哥哥画的眉毛丑,捡的贝壳也没我的好看,中原的贝壳和这里的贝壳一样吗?”
“……”
“哥哥怎么不说话,光我说,显得我吵。”
“……”
“我不喜欢月亮,月亮很大,很无聊。”
“……”
“哥哥撒谎,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原?去年说了,前年也说了!”
“……”
“哥哥带我去中原。”
她一笑,一眨眼,乌云遮月,不见天光。如梦幻泡影,皆是虚妄。
他眼前所看到的,只剩下在冼月山脚下,用一块白布裹着的,已失去一切生命迹象,面庞与他十分相似的少女。
柳况皱眉,唤了一声:“明公子?”
怀瑜与他对视一眼,柳况道:“他情况不对。”
怀瑜喊道:“明长宴?明长宴!”
柳况脸色一变:“云青,抱住他!”
果不其然,明长宴神情扭曲,似悲似苦,似神形俱灭,又似肝胆俱裂。苦至绝处,神佛不渡,他心口一痛,头似炸裂,血泪交加,骤然失力,生生呕出一口血,竟是走火入魔之兆!
他想起来了。
伊月,他的双生妹妹,早已不存在于那个遥远的浮月之滨。
也不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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