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
我被他气得手抖,本来都想起身,让林果儿把我前几天画好的红毛傻狗给拿出来了,可目光扫过他勾起的唇角时,却突然有了想法。
我稳稳地坐回椅子上,看向余知乐,笑得安详:“你既是哀家妹妹,也就是姜初照的姨娘。不晓得你对这个关系有什么看法?”
余知乐被我这句话吓得慌了一慌,她赶紧跪下来:“臣女万万不敢同陛下攀认关系。”
姜初照遥遥地看着我,一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但眼里却闪出一些碎光,好像是对某些事情有了几丝希望,甚至主动开口认下了这个关系,对余知乐道:“既然是朕的姨娘,就不必跪了,起身罢。”
余知乐听到这个称呼,瘦削的肩抖了三抖,一张小脸登时白得跟纸一样。
我莞尔一笑,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哀家这里,哀家有个故事很想讲给你听一听呢。兴许听到这个故事,你的思路能开阔起来。故事的名字是《娇娇姨娘……》”
“母后!”这下轮到姜初照大吼了,他耳根骤红,手指紧攥,“母后不是说不想动弹吗,想来应该确实累了,不如就在此歇着,朕带着她们去放风筝,”这样安排好像还是不放心,于是连哀家姑母也招呼上了,“你也跟着一块去,别打扰太后休息。”
于是乎大家真的都走了。
凤颐宫只剩哀家一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我瞬间恢复抖擞精神,一溜小跑冲去了书房,从箱子里翻出第三卷,精准地打开第二十五页。
是时候再温习一遍了。
娇娇姨娘柳姿花态,硕硕侄郎虎背蜂腰。
妙啊。
我对姜初照是用了心的,交到他手上的是这样圆满的一个剧本。
同时,我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想到余知乐轻快奔跑的绰约姿态,林果儿欢喜雀跃的甜媚脸蛋,就已经把他们三人今晚在榻上的角色担当、空间分配,与哀家未来儿孙的取名方式、培养计划都构思了个大概。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龟儿子竟一点也不按套路走,他毫无预兆地炸毛,还扬言要砍余知乐的头。
风水轮流转。
我就这样体会到了乔正堂蹲在我面前骂仙人板板的痛苦与绝望。
苏公公带着我一路狂奔,抵达花园草地时我二人均已上气不接下气。
我勉强撑起腰来,入眼处,宫女太监跪了满地,姑母浑身发抖不敢掉泪,林果儿伏在地上小声啜泣,余知乐跪在他身前,一言不发脊背僵直。
“这是怎么了,半个时辰前不还好好的吗?”我皱眉道。
姜初照神色寂然,抬眸看我的那一眼,倦冷得不像话:“她把朕的乌龟踩坏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玩意儿?”
他举起手中的风筝,把断掉的竹篾和被竹篾拦腰扯裂的乌龟壳指给我看:“你的表妹,把朕的风筝踩断了。”
我茫然了半晌。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让人参不透。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只风筝,踩断了再叫人糊一个就是了,陛下何必发这么大火?”
“再糊一个就是朕原来那个吗?”他无限伤情地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这句话,手指就捏紧了衣袖,眼里竟还浮出一些水气来,“母后讲得可真是轻松啊。”
“那怎么办?”我头一回觉得带儿子这样难,“要不咱们做个坟茔埋了它、初一十五给它烧纸上香加磕头?”
他听到这句便身形一僵。
我本以为他又要说些话气我,但他什么也没说,偃旗息鼓一般,眸子里只有手中的乌龟,像是打算跟这乌龟天长地久过一辈子。
真是气得哀家脑壳疼。
“苏公公,果儿,”我吩咐道,“你二人去送哀家的姑母和余家小姐回家,其他人都散了罢,哀家要跟陛下说些话。”
等他人都散去,姜初照却还是那副鬼样子。
我揉了揉发麻的额角,忍不住提醒他:“人都走了,别装了。”
他恍然抬眸,眼底像是沾了血,红得有些可怖:“你觉得朕是装的?”
我哑然失笑:“那不然呢,二十岁的大男人因为风筝坏了就要砍人脑袋?”
“朕没装。”他梗着脖子,固执道。
我深呼吸几次,本来想再跟他硬气地理论几句,可开口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分外委屈:“还说不是装的。哀家不过想选几个儿媳陪伴自己,你就千拦万阻。前阵子还跟哀家玩一些虚与委蛇的招数,现下直接懒得装了,连风筝被踩坏这种事都能拿来当借口。你是存了心的不肯让哀家如意,试问我要是你亲娘,你敢这么气我吗?”
他默然不语。
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眼睑恹恹地垂着,唇角也微弱地勾着,虽然在笑但音容苍白,“行,你选,觉得上次那些不合心意重选也行,”顿了顿,“都听你的。”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走了。
我懵了一懵,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不由欣喜若狂。
都听你的。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动听的话。
我瞬间消了气,提着裙子蹭蹭蹭地跟上:“那哀家想选漂亮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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