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断腿小乞丐(八) (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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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徐潜离开,必会遵守承诺,不再踏入京都一步。”

“不再踏入京都一步?”孙魏良的语气陡变,茶杯狠狠掼在桌上,茶水四溅开来,“如果我非要让你留下来呢?”

徐潜抿紧唇,脸色微微发白:“还请大人放过在下。”

经历了徐家一役,徐潜明了朝堂之上的黑暗,他不愿意让自身堕入黑暗的同时,他也并不想继续帮孙魏良做事。

孙魏良其人,生性多疑难信任他人,身边难有托心之人。

徐潜这边嘴硬不松口,孙魏良翘不出话让他答应,令孙魏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偏偏,孙魏良此刻又不舍得这么随意,杀死一个能为他牟利的人。

孙魏良冷笑,再看徐潜冷硬不屈的模样,朝身边的侍卫摆摆手,刚才的温善谦和顷刻化成泡影:“我孙魏良想让人答应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来人,把他带下去,让他好好长长教训!”

侍卫应声而动,孔武有力的壮汉三两下将徐潜制服,架着往外走,孙魏良在人临出门前,又状似无意地好心地提点了他一句:“放心,徐潜,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下来的,哦,你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

徐潜面色陡变,扭过头,眼里迸发出怒火,声音也尖锐起来:“你想做什么?”

孙魏良看到他这样暴露的情绪,阴森一笑:“放心贤侄,我现在还不会对她怎么样,不过,要让她保持完好,就看你的态度了。好了,我乏了,把他给我拖下去!”

大厅空下来,孙魏良将翻倒的茶杯扶正,可在指尖被淌出水迹晕湿,他却猛地变了脸,“碰”地一声将茶盏砸成粉碎。

魏良拧紧拳,笑容乖觉,曹月可是徐潜亲手送到他面前的软肋,他怎么能不趁机好好利用呢!

……

那边徐潜被孙魏良的人拖下去毒打,转眼间,系统口中徐潜的形象变成了鼻青脸肿、气若游丝。

池瑾一想到徐潜那张俊脸丑成猪头,内心激愤,痛骂老牛卑鄙阴险。

“……”系统对池瑾颜狗的一面已经放弃治疗。

池瑾在心里把能骂的话不带重样地倒了一箩筐,总算舒坦,顺了下呼吸,换上一副忧虑小白花的模样,推开门出去。

池瑾一推门,门口的侍卫侍女齐齐向她看来,还是一个这几天服侍她的侍女开口问到:“姑娘有什么需要?”

池瑾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徐潜呢,他被你们的人带到哪里去了,我想见他。”

侍女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姑娘你要不先回屋,我让人去府里问问情况,稍后再回复您?”

徐潜虽是被人抓走,池瑾当前也被囚.禁监.视状态,可孙魏良没发话,他们便不能怠慢。

徐潜应下后,没多久,回来的人告诉池瑾,要带她去看徐潜。

漆黑潮湿的地下监牢,空气污浊不通,隐约间,鼻尖还流淌过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池瑾瑟缩着,束手束脚地由两名侍卫带着走下地底。等看到蜷缩在枯草破败之中,模样辨不清的人时,即使池瑾做了准备,心还是好好抽了一下。

这都第几次了?真的就这么嫉妒徐潜俊美的容颜吗?

池瑾内心虽哀叹不止,戏还是要上的。她贴着牢门,捂着唇,溢出声的呼唤里夹杂着哽咽:“潜哥哥。”

蜷缩着的人形怔了一下,接着便是发疯样地从草垛里爬起来,冲到她面前:“阿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样,孙魏良让你做什么,不要答应他,无论他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能答应他!”

徐潜的嘴角裂开,稍微一扯,鲜红的血迹混杂着泥土流了下来,池瑾心疼地隔着木桩去擦他嘴角的血,摇头,眼泪盈眶:“没有,我没有见到他,他只是派人带我来见你,潜哥哥,你,你怎么会这样?”

徐潜抱着她的手,将侧脸贴在她的掌心,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阿月别怕,我没事,孙魏良想让我帮

他做事,我只是没妥协。你放心,他现在并不会杀了我。”

“那他什么时候会放过你?我们,还能一起离开吗?”池瑾咬唇,眼泪滑出眼眶。

徐潜心脏痛得痉挛,却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摇摇头,注意随而来的侍卫停在一边姿态散漫,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阿月你别怕,今晚会有人悄悄带你离开,你先离开这和他们走,我会追上来找你。”

池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也压低了声音:“你要怎么离开?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我?”

徐潜留了一手救她的事,池瑾根本没听系统说,不过想想她也能了解,因为那事成不了!

徐潜却来不及回答她剩下的问题,在看到身后两个侍卫来拉人时,他猛地攥住池瑾的手,用力到似乎是最后一次:“阿月,记得我和你说得话。”

池瑾只来得及仓皇点头,手指便被无情拉开。

地牢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徐潜靠在冰冷的墙面,身体上的疼痛蚀骨般一**席卷他的理智,徐潜紧紧攥住掌心,试图保留她残存下来的最后一丝感触。

徐潜在发现孙魏良不可信任时,便留了一招,他私下和许嬷嬷联系,让她帮忙花银子找人。若今日他和池瑾没有离开京都,那些人会在今晚将池瑾救走,与许嬷嬷汇合,许嬷嬷会把池瑾带会曹明身边。

至于徐潜自己,他是苟且选择帮孙魏良做事,还是其他,他现在没有人个定数。

他要拖,拖到那些人将池瑾救走。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靠近。徐潜呼吸窒了窒,抬眼,果然是孙魏良。

“怎么样,贤侄可想好了?”孙魏良的双眸在微光里,反射着迫人的凶光。

“不要动她,一切由我承担。”徐潜声音木讷。

孙魏良似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冷嘲讽刺道:“真没想到,贤侄还是个难得的痴情种。”

徐潜抿紧薄唇,面上的惨烈让人分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人动她一根汗毛。”孙魏良听出徐潜话语虽有的松动,卡的最紧的弦仍未松动,冷笑拂袖,“我再给你半天时间,明天之前,若贤侄想清楚,我会把你放出来,否则——”

孙魏良面色狠厉,将后续的答案留予徐潜思考。

孙魏良给了徐潜半天的思考时间,容他思考自己和池瑾的生死,而池瑾,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听系统说完孙魏良出了地牢,扭头就和门口的侍卫说要见他。

侍卫跑去孙魏良面前报告情况,孙魏良闻言却笑了起来:“好,让她来见我,我倒要挺想看看她要说点什么?”

随后,孙魏良望着虚空,眼里突然生出兴致的光芒:“看来,徐潜你自以为能保护好的小姑娘,似乎并不需要你……呵呵,有趣,难得让人发现这么有趣的事了!”

断腿小乞丐(二十)

40断腿小乞丐(二十)

孙魏良和池瑾约定的位置在孙家的凉亭。

凉亭三面环湖,微风过处,湖面上泛起点点涟漪。时间已至夏末,湖塘上的荷花大半凋零,青黄相接的叶片簇拥堆积在水面上,显得有些可怜。

池瑾到时,孙魏良眉心皱成拥挤的褶皱,目光就落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荷叶上。池瑾自发感知孙魏良内心os——是把荷叶铲了好呢,还是铲了好呢~

孙魏良察觉到她的到来,转眸的功夫就把纠结的心思压下去,嘴角牵出一个池瑾怎么看都不觉得善良的笑,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

“我听说,阿月姑娘是丰华城的人?”孙魏良用杯盖拂去茶水上方的茶叶,用一种聊天叙旧的语气说到,但两人心里门清,此时哪有心情聊个天?

池瑾脑中对孙魏良的定位早就是——促成反派上位的重要炮灰,对待炮灰,那就皮笑肉不笑地演演好了。

“是啊,孙大人应该还没亲自去过丰华城,如果有机会,倒是不妨去那走走。”

孙魏良放在茶盏旁的手轻轻一动,笑着挑眉:“你似乎并不怕我?”

池瑾配合地笑起来:“大人你说笑了,您与我地位虽不对等,我没有把柄在大人手上,何故要怕您。”

孙魏良眸子微动,池瑾的话里似乎有话,他避开视线,保持着高她一级的态度缓缓发问:“哦,那你此番找我难道不是为了徐潜?”

所为徐潜,不就是有把柄在他手?

曹月从前丰华城乞丐帮的身份不难查,乞丐虽说消息密集,但孙魏良的势力并不涉及丰华城,他本相信自己不会有把柄落下,可池瑾落落大方的态度却让他产生了怀疑。

池瑾真这么大胆吗?她其实心慌得有一批。

孙魏良在朝廷摸爬滚打二十余年,池瑾在她面前就是个无知小儿,可剧情在身,她还不能露怯。

“我当然是为他而来,不过同时,我也是为大人而来。”池瑾扬唇笑得飒然,注意到孙魏良面色陡变,她忍着腿抖,目光草草扫过守在亭子周围的人,“阿月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大人不需要让这么多人守在旁边。”

孙魏良知道她这是有

恃无恐,眸中虚伪的温和彻底被碾碎,他挥手,让其他人全部退开。

“说,你手上有什么信息?”等人走开,孙魏良直接道。

池瑾几句话顺利将格局逆转,她挑高视线,看小丑般地不屑瞧他,等将孙魏良的愤怒值激化到一定程度,她才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七年前的谡阳城,孙大人私自搜刮的银两应该不少。”

孙魏良心头一慌,却还强撑镇定地一掌拍在桌前:“无中生有!”

池瑾眼见孙魏良内心的防御“噼噼啪啪”地往下掉,入戏地笑意加深,再添了一把柴:“是否无中生有,也只有已故的李祥大人才知道罢。”

“你,你找死!”孙魏良的面色再难强撑,他站起来,作势要掐住池瑾的脖子。

池瑾却面色丝毫不乱,只是眸中的笑意化成了尖刀:“孙大人,你下手可要想好了!”

孙魏良咬紧牙关,五爪攥成拳,最终撤回手,甩袖子坐回原位,同时他朝试图靠近的侍卫摆手,让那些人退到更远处。

七年前,孙魏良不过是个地区官员,在谡阳城受任,当时他和李祥在谡阳城私自扣下半城国库粮草,伪装成盗匪抢劫,将事情压下来。

后两人就粮草,利用其他途径全部兜售,孙魏良和李祥财产各半。这事虽然当时掩藏地很好,可孙魏良天生疑心重,不放心李祥,最终,他设计将李祥害死,将私藏粮草的事彻底掩埋。

孙魏良之所以能当上次辅的位置,跟手头大批银钱有关,而今他早以为无人知晓的陈年旧事,却被池瑾一句话挑开。

孙魏良只觉自己正被剥去表皮晾晒,多年以来,没有任何时候能比及此刻的难堪。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孙魏良不相信池瑾是通过丰华城的乞丐知晓。若消息已传到那么远,他的日子不会那么安稳。

池瑾勾唇,打了张模棱两可的牌:“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事可不止你一人知晓。”

孙魏良眸中迸发出寒光,却又扯出一个冷笑:“你把这事说出来,以为我就能靠这个消息放过你和徐潜?”

孙魏良只觉得她太天真了!

她和徐潜如今都在他手上,他要杀要刮不是一句话的功夫!

“当然不止

这一件事情。”池瑾丝毫不惧,目光转向他处,“我可是知道,孙大人最近在找一样东西,并且,那东西应该已经有眉目了。”

“你想说什么?”孙魏良目光里的恶意毫不掩饰,他就像一只被狠狠扼住七寸的蛇,犹自挣扎,却已经被她牢牢牵制住。

“我知道明天辰时以前,你派出的人会归来,并且呈上找来的东西,只可惜,那东西是假的。”池瑾淡淡地撇唇,开启玄幻模式,“孙大人不要想知道我是从何得来的消息,因为,即使你查,也是查不到的。”

她知道的消息,可都是系统BUFF赋予哒!

孙魏良显然不相信她这种趋向神鬼理论的胡言乱语,可事实摆在那,他在谡阳城的事,以及他秘密寻找前朝遗诏的事,两个几乎不相干,却对他意义颇大的事情,曹月一个来自乞丐帮的人,根本没有能力知晓。

孙魏良暗自将格局在心头转过一番,控制着让面色缓和下来:“阿月姑娘既然知道我在找什么,又知道我在找何物,那你可知,真物究竟在何处?”

池瑾轻笑,孙魏良的心情浮动和系统估计地几乎不差:“那么现在,可是孙大人有求于我?”

孙魏良脸色狰狞,杀她的心都有了。

池瑾也没想要答案,面色一冷,直接抛出正题:“若孙大人想知道前朝遗诏的真正位置,放了徐潜,让我们离开。否则,你永远也找不到它!”

孙魏良在听到“前朝遗诏”四字时,怀疑已所剩无尽,他咬紧牙,面色阴沉:“好!”

***

孙魏良虽然听信了池瑾连骗带唬的言论,他不是大傻子,不可能直接把两人放走等答案。

他提出要等到明日手下回来,确定是假物,才会放两人走。

至于怎么确定,这种死人留下来的东西,真真假假全靠唬。

从凉亭离开后,池瑾回到屋子里,对自己明天能不能死,能不能成功离开世界抱有怀疑:“统统,万一明天孙魏良杀不死我怎么办?”

池瑾慌张地咬指头。

“不会哒,要是他杀不死你,宿主自杀栽赃给他好啦!”系统说得毫无负罪感。

池瑾:“……”这办法真是棒棒的呢!

“宿主还有什

么问题嘛?”或许是这次的任务快结束了,系统心情很不错。

池瑾深沉地搓搓下巴,忧郁地叹息:“我突然在想,如果曹明是任务者就好了,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在现实世界见到他。”

系统秒变无情:“宿主快醒醒,别做梦!曹明和徐潜是世界原生人物的特征都太明显了,不可能会是任务者的!”

池瑾嘤嘤假哭:“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成为目标人物呢?像徐潜这样,上一世炸掉了银河系?”

徐潜的人设,无论池瑾出不出现,他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

如果没有池瑾促成他做反派,曹月在他的生活轨迹中不会占据这么强的戏份,他的生命中没有池瑾的加持,会在丰华城遇到徐正延不久,便被对方解决掉。

不过池瑾出现,也只是让他悲催的人生多了点起伏,渐渐攀入高峰,接着,继续悲惨!

总归,徐潜就是个大写的“惨”!

系统对她的问题却无解:“目标人物都主神选定好的,更深的原因,作为系统我还没有权限知道。”

池瑾一时兴起:“统统,你们系统会有不同的等级吗?你是哪个等级的?”

有关于主神和系统,池瑾的信息量还很少。

系统说起这个很自豪,语气都快拔高到天上去了:“当然会有等级,我们的等级会根据带宿主做任务的量,以及宿主完成任务结算水平增加,我的等级在整个系统领域里,以及算是很高的啦!”

“等级高了会增多权限?”

池瑾顺势一问,却让系统噎住。

“似乎并没有。”系统冷漠地道,“或许这只是在系统大会上炫耀的一种凭据。”

系统作为辅助和宿主脑电波相连,可实际,它们还是归由主神管理,它们系统虽然从来没见过主神的形态,可它们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归属。

至于说系统大会,则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全体系统召集大会。届时所有系统会被统一输送到主神空间的某个异次元领域,以虚拟的模式出现。

而当时的情形,就是一堆系统扎堆吹牛逼。

不过,想到不知何时的下一次系统大会,编号为A157的某系统突然有点期待了呢!

它这回的宿主,可以由着它吹得天花乱坠了呢!

这一晚,一人一系统皆是内心小有起伏。

系统是期待下一次系统大会的到来,而池瑾,则是在琢磨自己该怎么死的恰当。

然而,她睡前想了大半个时辰的问题,在一觉醒来,被系统一番话搅乱:“宿主,等会你有机会去一趟医馆找一味名为XX叶的药草(为什么是XX叶,因为作者已经不知道该编什么毒药了o(╯□╰)o),孙魏良给你准备好了慢性毒药,而那毒药和叶子相克,我们能顺利登出世界!”

池瑾:“……”突然好不想听哦。

因为是最后一天,也将是给徐潜留下重要印象的时刻,池瑾特意起了个大早,穿衣打扮。

等池瑾一身水红宽袖长裙,姿态昳丽地站在镜前,她朝着镜中自己的身影微微一笑,镜中人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断腿小乞丐(二十一)

41断腿小乞丐(二十一)

锁链碰撞、金属敲击的脆响在阴森黑暗的地牢里尤为清晰。

徐潜身体猛地一晃,不知是被开门的声响还是被梦中混沌的景象惊醒,他呼吸着地牢里污浊的空气,意识虽然清醒,可全身冰凉,身体的感官好似被冷气冻结。

直到腹部传来一阵直抵灵魂深处的剧痛,徐潜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保护自己,四肢的感觉才好似开启阀门。

“起来,别装死!”粗嘎的男声响在他的头顶。

徐潜恍惚地抬起头,久未进食进水的喉咙干裂,他看了看大开的牢门,哑声开口:“去……去哪里?”

守牢的人不耐烦地一把提起他,拖着他便往外走,徐潜趔趄地跟上他的步子,只听他道:“当然是出去。”

出去?徐潜灰暗的双眼里闪过疑惑。

他还没有答应孙魏良,对方怎么可能放他出去?孙魏良不可能平白散发好心,唯一有可能的……

“不,告诉我是谁,是谁救的我?”徐潜忽地有了力气,牢牢攥住牢头粗糙的手臂,双腿固定在原地不再前移。

牢头怒火横生,扯了他两下没扯动,一脚踢上他的右腿,口里骂骂咧咧起来:“你他X的想一辈子待在这,老子才不想误事,快给老子滚起来!”

牢头那一脚牵动徐潜腿上的旧伤,他往前摔倒,没扑倒在地面上,已再次被牢头拖着往外走。

地牢门口,亮眼的阳光和晦暗的地牢形成鲜明的结界,徐潜被牢头重重摔在地牢门口,耳后是牢头呼和着让他自己出去的声音。

有灼热的阳光静悄悄地爬上他前伸的指尖,徐潜像是被那光芒烫了一下,反应过后,他掌心支撑着地面,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吱嘎——”

阳光从头顶降临,一寸寸将他的全身包裹,他屏住呼吸,在视线里贸然冲入熟悉的身影时,心跳仿佛才继续跳动。

阿月。

他张了张口,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她,提线木偶般抬腿,刚一牵动,却突然找不到着力点地向前跌去。

“潜哥哥!”池瑾犹如飞舞的彩蝶,惊呼着撑起他的手臂。

瑾把人扶稳,要不是见到徐潜双眸里闪烁着亮光,她都要担心孙魏良是不是把人给打傻了。

“潜哥哥,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支撑着他,轻声细语地说到。

徐潜却没移动步子。

他布满灰尘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视线在站在两人对面的孙魏良身上掠过,唇动了动:“阿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她来救她,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池瑾无忧的笑脸朝他展颜,拈着极为轻松的语调凑近他的耳旁,快速道:“我骗了孙魏良,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潜哥哥快和我走,不然等他发现就走不掉啦!”

徐潜蹙眉,他虽有怀疑,可因为没看出端倪,只能随着她的步伐往院门口的位置走。

越是靠近孙魏良几人时,徐潜一颗心绷的越紧,果不其然,错身离开的一瞬间,孙魏良没忍住开了口。

“阿月姑娘既然答应了,可要守信,十日后,我将等候姑娘的来信。”孙魏良黑着脸硬声说。

池瑾脚步稍顿,怡然地朝孙魏良颔首:“那是当然。”

她说完,不假思索地拉着徐潜就走。

徐潜心口一紧,虽有困惑,到底这个场合下不好追问,只能和上她的步伐。

离开孙府的道路再无人阻拦,只是在出后院时,两人看到带着侍女等候在路边的青韶。

青韶习惯是一件淡青色的衣裙,纤细窈窕,身姿绰约,她朝两人微笑,笑容里充满祝福的温暖:“阿月姑娘,你们保重。”

池瑾抿唇,一声淡淡的“保重”富含深意。

青韶就像一只被养在笼中的鸟雀,她虽然依然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看她的心却被束缚在了这里。她不是离不开,而是,甘心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两人再无停顿地离开了孙府,池瑾也不怕孙魏良带着人追踪,他们首先去了一家成衣铺,让徐潜换下一身狼藉,池瑾又在小摊贩上买了几个滚烫的肉包子包好递给徐潜。

徐潜却没接,乌青的眉心上不明朗地蹙着:“阿月,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答应了孙魏良什么事?”

孙魏良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他们,直到现在,徐潜仍旧有些恍惚。

池瑾一脸轻松,直

接将热包子塞到他手里,绕在他身边转了一圈,跳到他面前:“潜哥哥你别这么严肃呀,我只是意外知道孙魏良在找一个东西,我故意告诉他那个东西是假的,结果他相信了……”池瑾抿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接着道,“现在,他以为我真的知道那个真的东西在哪里,于是就答应放了你咯!”

徐潜听出她话语里省去很多事情,刚张口,却被池瑾拉着胳膊闪进一家医馆,池瑾嚷嚷:“好啦潜哥哥,你别多问了,等会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你先去把身上的伤势处理一下,这才好多久,又回到初始状态了!”

徐潜身体上的伤势不轻,那些下手的人不像曹明注意着的分寸,他们下手没个轻重,能打的,不能打的地方全部上手上脚。也幸好徐潜自身的保护机制比较全面,身上看着青紫交加,实际上伤的不重。

徐潜那边被人带去上药,池瑾晃晃悠悠地来到柜台前,在一个满脸饱经风霜的老掌柜面前坐下,不经意地问起了无根叶(上一章的XX叶,我忽然觉得给它个名字更好表达)。

“无根叶本店也有,姑娘所为何用?”老掌柜把手头抓好的药材打包好,尽职尽责地躬身询问。

池瑾轻松地晃了晃脚:“我听说无根叶和千珏殇配合起来是剧.毒?”

千珏殇正是去见徐潜前,孙魏良给她掺杂在早饭中粥里的慢性药。池瑾在侍女端来粥时,便在侍女变色的面容里,说出了千珏殇的名字。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将粥全部喝完了。

老掌柜闻言视线一凝,但见池瑾状似随口提及,松了一口气,刻意降低了音量:“不知姑娘是从何听闻这种配药,无根叶性温,本无毒,可与千珏殇配合,确实相克。”

池瑾没回答他的话,却是轻轻颔首:“那掌柜你可知,若中下千珏殇之人服下无根叶,还有多长时间的生命?”

老掌柜闻言面色大变,他卖的都是救人治病的药材,便是无根叶也是辅助治疗的配药,哪会和客人聊天聊到如何利用药物相克,致死一事。

他额头扑棱棱地开始冒细汗:“千珏殇是慢性.毒.药,发作时虽痛苦,可它只要有药物维持,于自身不会有大碍,姑娘何故要问及无根叶?”

池瑾勾唇,在掌柜惊恐的目光下戏谑地挑眉

:“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掌柜抚下额前一层细汗,一句“姑娘若是玩笑便罢”刚说到一半,因为池瑾的下一句话而僵住。

“掌柜这可有研磨好的无根草药,请帮我拿一瓶。”

掌柜:“……”

池瑾笑:“掌柜你不是说无毒吗,从你手中出来的不是毒.药,你怕什么?”

掌柜到底还是被她的言论吓着,去拿药瓶的时候手都在颤。

池瑾暗叹,吓坏老人家真是罪过,转头给完银子,就将药瓶中仅有的三粒无根草药丸倒入口中。

老掌柜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池瑾吃完无根叶,却像个没事人样地勾唇笑得明媚:“放心,我知道药效发作会有一个时辰,我就算出事也和你无关。”

老掌柜布满褶皱的脸上表情艰难,唇面辗转,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老掌柜活到这把年纪,看过太多人,他能清楚看出眼前的小姑娘有自己的心思,她便是服毒,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老掌柜深知,做好一切打算赴死的人,其他人根本拦不住。

徐潜擦完创伤药从里间出来,便见池瑾晃着腿,微微眯着眼,悠然地像一只假寐猫咪,正在和抓药的老掌柜聊天。

老掌柜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心情不佳,脸色微微泛白,就连偶尔牵出的笑容,都显得异常勉强。

池瑾得到系统提醒,放弃折磨掌柜老头的乐趣,跳下来小跑到徐潜旁边,抱着他的胳膊:“钱已经付好了,走,潜哥哥。”

徐潜身上的伤势多皮外伤,痛感可忽视,唯独右腿上的旧伤尤为严重,昨晚地牢里他们的毒打,再加上今早牢头那一脚,让徐潜本就没有好全的右腿彻底落下后遗症。

之前给他敷药的大夫告诉他,他的右腿虽说行走起来无大碍,可能永远都会有点跛。

……

出了药铺,池瑾没提立马离开京都的事,反倒拉着徐潜从大街逛到郊区。两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期间多是池瑾将所有的话题全部抢去,只要徐潜有意转开话题,她就会顾而言他。

到了这个程度,徐潜不可能不发现异常。

“潜哥哥,我服毒了。”空阔的郊区草地上,池瑾快两步走到徐潜的

前方。她背对着辽远的草地,一袭红衣,猎猎的风将她的红裙卷起,美得惊心动魄。

徐潜却没心思感受她即将凋谢的美丽。

他倒退了一大步,整个人好似被人重重砸了一拳,颓然地塌下肩膀:“不、不可能,阿月你骗我……”

池瑾笑容不改,两三步靠近他,白皙精致的小脸仰起,眼里好似有星辰,她摇头,说:“潜哥哥,这次是阿月要对你说不要怕了。”

她伸手,留恋地将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侧脸,和他解释:“孙魏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我们,他给我下了慢性.毒.药,可我不想让他得逞。”

她话语停了停,感受到胸腹间逐渐涌上的腥甜,深吸一口气又说,“我本来就是骗他的,十日以后我也不可能给他答案,不如,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好了。”

池瑾感受着他眼睫上的轻颤,声音飘忽:“不过潜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死了,他就会以为那件事情只有你知道,他不敢对付你。”

池瑾通过早粥里的千珏殇,足以让孙魏良完全相信她拥有超凡的异能,而只要她死,徐潜便成了唯一一个知道“真正”遗诏去向的人。

孙魏良会想办法通过徐潜得到答案,可他不敢威胁徐潜,因为池瑾说过,若从她那得不到答案,孙魏良将永远也找不到!

徐潜却早听不见她的解释:“不,阿月,你现在很好啊,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徐潜僵硬地扯开唇角,用力拥着她的双肩,视线在她的身上飞快转动,试图寻找到符合他希望的答案。

可他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找不到……

“阿月,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徐潜把全身心关注点放在她脸上,却在见到她垂眸的一瞬间,希望落空。

他用力抱紧她,把鲜活的她压进自己的怀抱里:“不可能,阿月不会死,阿月不会离开我……我们还要回去找曹哥啊,阿月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让曹哥给我们证婚的?阿月,阿月,不要……”

他是她生命里所有的光亮,不要,不要把她带走。

“对不前,潜哥哥……我累了,回不去了。”

她想见见哥哥曹明,也想见最活跃的小山哥,还有温柔的李姨……还想再看到徐潜恢复英俊的脸庞,嘤嘤嘤,可惜她的任务要完成了。

池瑾感觉到唇角溢出鲜血,身上的力气被一点点抽干,她被徐潜抱了起来。

“潜哥哥,帮我再去看看哥哥好不好,你记得告诉他,阿月很想他。”滚烫的泪溅落在她的身上,池瑾抬手,触碰到他发红的眼尾,最后露出一个笑,“还有潜哥哥,你要好好活着,阿月,阿月会一直默默地守护你,爱你……”

抚摸在他眼尾的手没有支撑,无力向下滑去。

徐潜接住她的手,重新压回自己的面上,空旷无垠的草地上,回荡着压抑隐忍的呜咽……

苍天不公,为什么他爱的,爱他的,最终都会被黑暗吞噬,明明,他的心已经很小,却要被全部掏空!

他不甘心!

断腿小乞丐(二十二)

42断腿小乞丐(二十二)

大雪封城,柳絮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洒下,覆盖过一层又一层。

徐潜披着一件毫无杂色的雪貂毛皮大衣,安静地坐在湖中心的闲亭上,亭子里没有架炉火,刺骨的寒风里夹杂白雪,在亭内边沿堆积,很快就覆盖出薄薄一层雪。

徐潜不知道无神看了多久雪势,略一抬眸,这才发现站在亭外脸色已冻得乌青的小厮。

“过来罢。”

他抬了抬眼,小厮立即如同得到诏令一般抖落再次沾身的白雪,快步走进亭子。

“大人,睢王那边传信,说是想见您?”小厮胆怯地低头看脚,即使他和面前的大人相处已有几载,可他还是有些害怕。

徐潜抬眼,视线里再次落入无边的雪景,他面色不动,只放在腿侧的指尖略有绷紧。

“不见。”他说得冷漠寡淡,一出声,音量立马被风雪卷了去。

小厮却已经听清楚。

小厮把脑袋压得更低,好似要钻到胸口一般说到:“那小的去回了睢王。”

徐潜这下眼皮也没动,默认了小厮的做法。

等闲亭里再听不到其他人的声响,徐潜收回视线,压抑地闭上了眼。

睢王?孟晓这个时候想见他,徐潜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的目的——无非是求他。

可惜,他与孟晓之间的恨不共戴天,徐潜不仅仅要一寸寸拔光他的羽翼,还会将他置于无望的万丈深渊。

十年,徐潜给了孟晓十年的时间苟活,如今,一切总算要终结了。

风雪越来越大,晶莹的雪花纷乱地吹入闲亭,徐潜伸出手,任由它们在掌心融化、消失,就好似他曾经所拥有过的一切。

世人皆道他枉顾道义、无情无义,为着权势地位,踩着尸骨血肉往上爬,这些传闻,徐潜这些年听得足够多了。

他起初还会恐慌、怀疑,为那些人口中的自己而惊恐,但渐渐地,他也会麻木,从麻木到无感,再到成为他们口中真正的穷凶恶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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