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缜平心静气大着胆子慢慢靠近,两边各守着一名山贼,不过此刻都四仰八叉的靠着石壁上睡的香甜,一点警觉心也没有。
他朝外面看了看,对面是高耸的山壁,附近也没有人影,不像是有人隐藏身迹警戒。他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就迅捷无比的朝附近看好的草众跑去,迅速的把自己藏在了茂密的阴影中。
这时他就无比庆幸自己从小习武,身手还算敏捷,没有惊动那睡着的守卫。
韩缜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山洞,外面没有人看守,但却听闻隐约的女子哭叫声传来,还有男子粗鄙的嬉笑声。韩缜念头一转,就想到这里面关着的很可能是那些女子,而看守他们的山匪显然没有那么老实,竟然借机欺辱她们一逞兽欲。
暗骂了声,韩缜收敛心神,沿着山脚小心地往前面移动,想探查一下环境。
诚然他可以等着救援,可是他不能保证在他们被带走之前一定会被救出,他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做些什么就不能安心。
大概这里地势低,而且后面就是山壁没有退路,这里的防备很是松懈,或者他们是自信不会有意外发生。
韩缜渐渐到了前面开阔地,趴伏在草中,他终于看到了前方在燃烧着的火把下隐约的建筑物。
前方是木头做的大门,旁边有瞭望塔,韩缜眼尖的看到上面有一人低垂着头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小心地避开对方的视线范围,再后面是几间房子,看着是匪首的住处,因为明显高大规整了不少。旁边是零零散散的木屋草房,也不知有多少人。
间或几间房里还传来喧闹叫嚣声,这是还没有睡的,正在聚众赌博,还要吃要喝的。
忽然,韩缜看到一个人影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从一个房子出来,进了那还点着灯火的屋子,然后就传出了叱骂声。
很快,那个人影蹒跚着出了房子,一瘸一拐地低头走回了来时的房子,那里还亮着火光。
月光照射在她身上,一瞬间韩缜看清了那就是傍晚送饭的那个女人。
韩缜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冒险一下,悄悄的跟了上去。
那间看着是厨房,四下静悄悄只有那个女子垂首坐在火灶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缜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那女子警觉地抬起头,就见着一个男孩站在门后,她惊讶的瞪大了眼。
韩缜在她出声前先发制人:“章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在火光下那张脸左半边划了一道粗粝的伤痕,显得很是恐怖,肌肤也是昏黄发暗很是粗糙。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觉她底子不错,曾经是个貌美的女子。
女子,也就是章四娘闻声浑身一颤,眼里顿时有着恍惚。但随即醒过神来,却是冷笑连连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独自跑出来,你现在回去我就放你一马,要不然我就喊人来,到时有你的罪受!”
韩缜见她说的冷酷,声音却是压得低低的,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心下当即就是一酸,他早在山洞里时就发现她像是以前见过的一个故人,听了张小二的话,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折磨,如今的驯服大抵是为了麻痹蛰伏。
当即蹲下身子,恳切地望着她:“章姐姐,我是韩缜,永宁侯府家的缜哥儿。我去你们府上玩,在后花园你还给了我一颗桂花糖,你还记得吗”
章四娘本是威远将军府的四小姐,韩缜当时很是去找他们家的孩子玩了几次。可是威远将军府已然没落,一心想朝清流靠近,逼着家中的子孙念书科举,而且管束极严越来越刻板,后来韩缜就去的少了。
早前威远将军府传出章四娘染病过世,他还叹息好久,却不知道章四娘被拐带到了此地。
章四娘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孩,韩缜走近几步,拉住了她的手,喊了声:“章姐姐!”眼泪经不住滑了下来,那原先是个多么充满朝气美丽的少女啊,却遭受了人生的厄运!
章四娘似哭似笑,从记忆中翻找出了那个机灵爱笑的男童,颤声道:“你怎么也落到这里?”
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一叠声追问道:“我家里还好吗,我爹娘可都还好?”
韩缜点了点头,比起她落在贼窟,他们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章四娘一时有些无措的缩回手,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你就是今天被带回来的小孩,还有谁来的?”
韩缜便把自己和马来恩一起被掳来的事交待了,随即问道:“我听着今天来牢里的三当家说要给人送信,似乎有意把我们卖出去,一时着急就跑出来看有没有出路,章姐姐你知道来的人会是谁吗?”
如果万一在救兵找来前被卖出去了,好歹知道一个方向,说不定还能找到他。
章四娘的脸色却变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中泛起了惧意,哑声道:“不行,你千万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连命都保不住!”
韩缜忙安抚住她,轻声问:“章姐姐你知道他们是谁?”
章四娘一脸厌恶还有恶心,她别过脸道:“是权州的知府。我见过他派来和张天虎交涉的师爷,我偷偷听到的。”
山寨里的人差不多当她是个死人,将她视为蝼蚁,也不禁止她见到外人。
那权州知府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最好虐待那些出身好长得白净的幼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毁在了他手上,死无全尸。而且折损在他手上的孩子越来越多,折损得越来越快,有的甚至活不过一天,张天虎都曾抱怨说快供应不上了。
韩缜他们落到他手里哪还有好,只怕要不了几天就没命!
韩缜皱眉:“有什么路可以下山吗?”
章四娘摇了摇头,有路就有人守着,韩缜他们从没在山林里生活过,就是逃了也会被抓回来的。
她轻轻道:“你家里人会来救你吗?”
韩缜慎重的点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来就我的,在此之前一定要好好活着!”
章四娘笑了笑,不知怎么地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是啊,她也是一直这么想着,所以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她相信家里人一定在等着她回去。
此刻她的眼里有了别样的神采,仿佛有什么在她身上重新点燃,轻声道:“你别怕,我有办法。他们到了也是下午,不会连夜下山,惯常会宿一夜第二天下山。你们两个到时也在这个时候偷偷出来,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隐秘藏下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还放了些食物在那里,足够维持些日子。只要等到救你们的人来就好了!”
“真的吗?”韩缜惊喜。
章四娘点头,那里虽然隐蔽却需要有人从外面布置一番才不会被发觉,对她没用,平时就藏些食物在那里,现在倒可派上用场。
韩缜担忧道:“那我们不见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章四娘摇头,神情有些嘲讽:“你放心,他们只会当你们是自己跑了,绝不会想到我身上的。”毕竟她如今看着不过是苟延残喘,看似完全被他们打服了,麻木低微。
韩缜给她打气:“章姐姐,只要救兵来了,这里早晚会被剿灭,到时我们都会被救出去的!”
章四娘含泪,眼里有着期盼,然后催促着韩缜赶快回去,万一被发现了不好。
韩缜打开门,怀里还揣了两个烧饼,想是章四娘想到他们一定吃不下今晚的饭食,特意塞给他的。
韩缜顺着原路返回,幸运的没有被发觉,那洞口俩人依然酣睡。他观察了片刻,猫腰从中间闪了进去,在黑暗中照着记忆回到了两人呆的牢房。
进了栅栏关好牢门,他摸到放绳子的位置,用自己的方式打了个差不多的死结,但愿不会注意到不同。
马来恩发出小小的声响,他爬了过去触碰了下示意自己回来了。
接着在耳边轻声交待了刚才的经历,拿出烧饼给了他一个,两人在黑暗中尽量不发出声音,像小老鼠似的啃食着。
却说韩缜他们耐心地等待天亮后又一个夜晚的到来。那边莫子安有了韩重的交待,重新带着王卫返回韩缜失踪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方位,选定了几座房子。然后不顾县丞的阻拦,抓住那可疑人等严加拷问,很快就从他们口里挖出了线索。
他们都是‘青岗寨’在京城的眼线,藏在这里就是为了便于混迹人群,专门打探消息的。像哪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出行容易下手,或者打听有商队经过‘青岗寨’下,提供详细信息。甚至有时自己也会做些掳掠小孩的事,然后等着‘青岗寨’里的人来接走,自己再得到一些分红。
而且从他们住的地方找到了密道,那些密道直通街巷的外面,这也是为什么人会这么快就被送出了包围街区,衙役搜查不到的原因。
有了证据,莫子安堵住了县丞喋喋不休的抱怨,什么无故扰民啊,对百姓横加暴力不尊法纪啊,自己的治下藏着一个贼窝,还有脸说话了!
知道绑人的是哪方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是几十人的山匪,莫子安带上将军亲卫中的好手,再有府上的护卫和修国公府上的人也够了。要知道他们虽然只是亲卫,也大多是军中退下来的,每日和军人一样勤加锻炼,身手非常人可比。
现在是韩缜被绑后的第二天早上辰时,如果现在出发走水路的话,他们下午就能达到胡城,找到‘青岗寨’。如果时机凑巧的话,说不定不用等到晚上就能救回韩缜他们。
现下唯一忧虑的地方就怕地形复杂山匪藏匿其中,而己方对当地的环境不太熟悉,会有所延误。
莫子安来请示,韩重听到胡城眼神一动,唇角微弯了下,半晌道:“胡城是个好地方。”
胡城地势优渥,交通四方,便于联络附近几县。从全国运往京城的钱粮物资基本都会通过胡城转运,是交通要道。而且本身商业繁茂,经济发达,适宜产粮,每年交纳的钱粮赋税不在少数。
他挥了挥鞭子,遗憾的道:“不想这等重县其辖下竟然山匪滋生,还绑架朝中忠臣之子。”
莫子安躬下身,轻声道:“将军的意思是?”
韩重垂下眼眸,玩弄着手中的鞭子道:“本将近日还要主持‘黑旗军’和京城三大营演练比试之事,不能因私废公,只能让你们这帮亲卫去了。不过想来齐王对这个消息一定有兴趣,你不妨给他递个信。”
现在的胡城县令是七皇子的舅舅,不管胡城县令是不是知晓治下有山匪存在,扯上了京城永宁侯府和修国公府,他都得不了好!
如此何不干脆送个顺水人情给齐王,想来齐王会很乐意抢占先机在这个重要地方换上自己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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