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苏语怜急促的喘息和微微颤抖的手。
楚琅这辈子,在泥潭里打过滚,在刀尖上舐过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甚至命悬一线,唯独没被人扇过一巴掌。
他用破了皮的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一边脸颊,口中浓烈的血腥味混含着她的芬芳香甜的气味,刺激得人血液都在叫嚣奔腾。
他缓缓转过脸来,面上的神情平静到不可思议,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底燃烧的那一团火,却彻底爆炸开来,猩红一片,如同即将发狂的野兽。
苏语怜被他的眼神吓得呜咽一声,明明自己是动手打人的人,却忍不住在他怀里颤抖起来。她眼眸紧闭,心一横,侧过脸去,将右脸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你要打回来便唔——”
话音未落,楚琅便掐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转过脸来,撞进他神色可怖的眼眸深处。
“抖什么,方才那一巴掌,力道不是挺足的吗?”他的嗓音依旧低哑惑人,语气却无喜无怒。
事实上,苏语怜打完就后悔了,她毫不怀疑他暴怒之下,一只手就能掐死她。长长密密的眼睫上迅速盈上了水雾,又肿又艳的红唇轻启,她颤抖着软声道:“对不起,我……”
“看着我。”他冷酷地打断了她的道歉。
她只得抬眸,脸上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仿佛只要他骂她一句,立刻便能哭出来。
“打完了左脸,右脸还想打吗?”
“呜呜……不打了……”
“好。”楚琅应了一声,突然一拂袖,案桌上的奏折尽数被他的掌风扫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一脸呆滞,不知楚琅拿那些奏折撒什么气,可转眼间,她便被他抱到了案桌上。
他身材修长高大,平常对她来说极具压迫性,此刻一坐一立,她也只比他高了一点点,嘴唇正对着他挺直的鼻尖。
“既然给了你机会,你不要。”他张口咬上了她白嫩的下颌,在牙齿间细细磋磨了几下,“那么,轮到我了。”
说罢,一只有力的手捏上了她的后脖颈,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迫她低下头来,下一瞬间,滚烫的唇舌便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吻,漫长到苏语怜的脖颈僵硬酸痛,唇舌也麻木到无知无觉,亲吻变成惩罚的酷刑。而她微弱的挣扎,对他来说同幼猫无异,完全不必放在眼里。
头昏脑胀中,她恍惚间有点明白为何他不计较她打了他一巴掌,他是在用亲吻报复她,惩罚她,叫她再也不敢动手打他。
直到华美繁复的宫服外袍滑落,堆积到腰间,而那只冰凉如玉的手则隔着雪白的中衣发狠,力道越来越没轻没重。
疼痛使她的神智猛地清醒,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拼命地挣扎起来,眼泪更是自眼眶里汹涌而出,哭得彻底喘不过气来,大有一种再不放开她,就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楚琅终于大发善心,松开了胶着的双唇,发出了一声令人羞耻的响声来。
他的手停留在她腰间,眼底依旧是浓到化不开的汹涌澎湃,一声声喘息粗重,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苏语怜抽抽噎噎,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这回打的是右脸。
“你是不是……呃……疯了……”一边骂一边哭得直打嗝,完全忘记方才自己害怕得直发颤的模样,“你这样把我呃……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日之内接连挨了两巴掌,楚琅偏着头,后槽牙咬紧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掐着她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力道收紧,仿佛能生生将她纤细的腰肢折断。但一听到她带着哭腔喊疼,瞬间便又放松了,转而一掌拍到了案桌上。
苏语怜被这震天响吓得一抖,还没反应过来,转眼间,她整个人已经被抱了下来。
楚琅前脚将她放到了帘子后用来歇息的榻上安坐,后脚那张结实的梨花木案桌便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她往榻里更缩了缩,连哭嗝都惊得停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被泪水糊得乱七八糟,眼角眉梢都是红彤彤的。
许是一回生两回熟,她这回反倒没那么慌张了。她是他的嫂子,亦是皇太后,他如此轻薄冒犯她,本是死罪,打他两巴掌又如何?
楚琅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眼眸深处也是一片漆黑沉寂,仿佛前一刻发狂的另有其人。
他单膝跪在她身前,修长有力的手指动了几下,将自己剥开的宫服又整整齐齐地穿了回去,低柔道:“臣弟皮糙肉厚,打了便打了,皇嫂的手可还疼?”
她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微微扬起了小小尖尖的下巴对着他,“在摄政王心中,可还存有一丝礼义廉耻、伦理纲常?”
“呵呵。”楚琅望着她笑了,“礼义廉耻?伦理纲常?皇嫂敢说,方才完全是被臣弟所强迫,内心深处就没有一点喜欢?”
“你——”苏语怜被他一语戳中内心隐秘的羞耻,恼羞成怒地抬手又想一巴掌,半道上被他随手接过,捏在了手心。
“打上瘾了?”楚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捏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凑近唇边,轻轻碰了碰,抬眸似笑非笑道:“一巴掌,一个吻。臣弟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皇嫂可要想好了,这一巴掌下来,臣弟也是要讨回来的。”
她触电般地抽回了手。好在他也无意制住她,任由她将两只手都藏进了宽大的袖子中,冷冷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闻她的问话,楚琅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想做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苏语怜垂下目光,“摄政王需要……的话,自然会有女子前仆后继。摄政王若是对那日御花园中带回去的宫女不甚满意,这世上的女子多得很,各式各样的,摄政王尽管去挑便是了,又何苦在哀家身上……”发泄呢?
她语焉不详,楚琅却听明白了。颦蹙的眉心舒展,他的眼神蓦地温柔了下来,虽然说的话却不是那么正经:“臣弟只对皇嫂这样做过,也只想对皇嫂一人这样。”
苏语怜一怔,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这是在对她解释吗?她掀起眼皮子,对上他含情带笑的一双凤眸,她又忍不住心道:我信了你的邪,以你的熟练程度,恐怕早不知对多少女子做了几百遍。
等一等,这根本不是重点!她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扯了回来,闭了闭眼眸,“你还记得叫我一声皇嫂,那么你还想得起你死去的皇兄吗?”
楚琅面上的笑意霎那间隐去了,语气冷淡回道:“人死都死了,想起了又有何用?”
他这样冷漠的反应,令苏语怜有些心寒。那日齐王有意挑拨说的一番话,她不是没有深思过。而她强行压下的怀疑,此时又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头。
但她不敢表露出一分,楚琅太容易看穿人心了,爹爹说得对,她在他面前的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她只能尽量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哀家方才所说的关于大理寺少卿一事,摄政王考虑得如何了?”
楚琅心知她在转移话题,倒也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皇嫂的兄长,臣弟自然是相信的。不过——”
她的心被他吊的高高扬起,却也不想显得太着急,便按捺着自己等待他将话说完。
“不过,臣弟要确认,皇嫂您是不是站在臣弟这一边的呢?”他不紧不慢地接道。
苏语怜心中暗道,我是不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她不信楚琅不清楚她打的什么算盘,但他不戳穿,她便只能陪着他好好演这一出戏。
“哀家的心意,摄政王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将声音放得愈发轻柔,“今日来仪元殿之前,太皇太后召见了哀家。哀家可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称赞摄政王治国有方,太皇太后差点都……”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她心知楚琅也不一定信,但至少她在主动示弱。
“嗯哼。”楚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臣弟可以不下纠察的命令。”
“摄政王的要求是什么?”
“很好,皇嫂已经清楚了臣弟的行事风格。”楚琅满意地笑了笑,“臣弟的要求很简单,皇嫂离齐王远一些。”
苏语怜心下一咯噔,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她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回想了这段时间,她和齐王走得也不算太近,更谈不上私底下密谋些什么,楚琅为何突然如此警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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