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指向天道:“白亦陵对天发誓,我心里若是对临漳王陆启存在半分情意,天打雷劈,鬼神不容,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白亦陵实在是个狠人,这一连串话说下来,邵太医已经是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他重重一甩袖,扬长而去。
系统:【警告……】
白亦陵道:“随便!”
他只觉得一口郁气出了大半,连袖子都甩的飒飒生风,格外带劲。
邵太医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眼中逐渐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他并未对白亦陵的冲撞感到不满,而是对于他的情怀和节操感到了万分的钦佩!
这孩子年纪轻轻,还没有他的儿子大,竟有如此觉悟,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满腔热血,简直让邵太医觉得自己这么些年都是白活了。
生而为人,理当为君主尽忠,为国家谋太平,怎可拘泥于一己之私呢!自己简直是大错特错了!
深受感染的邵太医默然片刻,冲着白亦陵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揖,也学着他用力一甩袖子,走了。
白亦陵一开始与邵太医说话的时候还和和气气的,只是他这人的脾气虽然不能说差,唯独有两个最大的死穴不能让人戳中,一个是当年的永定侯府,另一个就是陆启。
就像陆启和邵太医都曾经说过的那样,其实白亦陵自己也明白,他对陆启,绝对不能说是全无感情——当然与爱慕无关。但陆启是唯一一个在他最弱小时出现的人,又帮助他离开暗卫所,他那些廉价的关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白亦陵生活中全部的温暖。
若不是阴差阳错看了原著,有了系统,白亦陵就算会和他逐渐离心,也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干脆,看的这样明白。
邵太医说到后面,他心里也是一股愤怒直涌上来,声音有些大了,这回稍微平静,还担心那些话会被里面的陆屿听见。陆屿本来就一直在跟陆启较劲,以他的性格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来。
——对了,陆启让邵太医捎过来的那个荷包还放在桌子上!
白亦陵这样想着,加快了回去的脚步,但还没踏进北巡检司的门槛,他忽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用力一拖,扯到了门边的一处石狮子后面。
白亦陵本来要还击的手在看清面前的人是陆启之后放了下来,心中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反而有死灰复燃之势,他道:“王爷,臣这点小伤,还值得您派了太医之后,又亲自来一趟啊?”
陆启听出了他语气当中的讥讽,但是没当回事,他拽紧白亦陵的手腕,将他挡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这话让白亦陵感到了莫名:“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跟邵太医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在那不久之前,你还在跟我说,你爱慕我已久,愿意为我奉献一切。你到底是骗我的,还是你的心真就变的那么快?”
陆启扣着白亦陵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几乎用力到发白,他的脸也白的吓人,因为白亦陵刚才那番斩钉截铁的决绝话语,终于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人不是在赌气,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分道扬镳,铁了心的不愿意再回头。
这个认知仿佛当头棒喝,让陆启一下子清醒过来,也让他再也无法克制或者冷静,或者在这一刻,就让所有的顾虑都见鬼去,他真的想问出一个答案。
陆启盯着白亦陵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明明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真的不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穿越者干下的这件缺德事影响至今,白亦陵冤的无以复加,不过陆启会这样纠缠不休,的确也有当初被误导了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他因而稍微停顿了一下,认真说道:“王爷,我很感谢当年你的帮助。诉苦或者追忆往事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在暗卫所的时候,是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所以我感激你。你将我调出暗卫所,跟我说我的父母抛弃了我,但是你绝对不会,我以后是你最重视的属下,你也会永远好好待我。”
他的语气平静,陆启心中却是酸涩异常,喉头梗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亦陵道:“这句话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失去过很多东西,是你让我重新拥有,所以我相信了你,但是你的话,做准了吗?王爷,我舍命救你多少回,你算计了我多少回?”
陆启道:“我、我以为你不会……”
白亦陵笑了:“以为我不会什么,不会发现还是不会在意?对,也确实是不在意了,我今天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你对我的承诺都是随口说说,我曾经说过什么王爷也一样不必当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互不相干。”
陆启不知道自己是用尽了多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之前多少伪装多少自矜,最起码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是发自肺腑的:“不管你当初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我对你却是一片真心。咱们……咱们从头来过,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那样,把过去的事情都一笔勾销!”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仿佛一个魔咒,他每失去白亦陵一点,反倒更加多爱他一点。当疏远之后再次相见,因为白亦陵的冷淡态度,让陆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同寻常,而后对方越是躲避,他就越想靠近,越想得到。
直到现在终于意识到,白亦陵是真的心中决绝,再也不想念半点旧情,陆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毫不顾忌地紧紧环住了白亦陵的肩膀,一把将人抱住。
“对不起。”他此生还是头回说出这三个字,连嗓音都有些颤抖。
白亦陵推了陆启一下,没有成功将人推开,反倒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沾上了些许滚烫的湿意,他愕然道:“王爷现在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陆启低声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负你了。”
白亦陵摇了摇头:“那便请王爷真心回答我一句,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势力已经足以让你忌惮,那么在成就大事和信任我之间,王爷会如何选择?”
陆启并不知道,白亦陵所询问的正是原著当中两人的结局,对方的话虽然说的隐晦,但意思非常清楚。他对皇位势在必得,而以白亦陵的武功才智,之后出将入相不是难事,更何况现在他又有了盛家支持。
他不由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那么,如果这人日后真的功高震主,自己会怎样做呢?
刚刚几乎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下去。
白亦陵讽刺地说:“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陆启的答案他从不会怀疑,剧情发展到现在,恐怕唯一没有崩坏的,就是男女主的性格了。
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两人的姿势和对话却有点引人误会,乍一听起来,就好像白亦陵又被陆启给说动了一样。
还没等白亦陵将人彻底推开,旁边一个声音已经含怒喝道:“白亦陵,你是不是疯了?!”
白亦陵转头,就见面前的陆屿俊脸上满是怒意,一把将他从陆启怀里揪出来,扯到自己身边。
这似乎还是相识以来他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动作更是粗鲁,白亦陵简直震惊了:“你干什么呢?”
陆屿厉声道:“我来帮你醒醒神!”
陆启站直了身子,脸上犹有泪痕,冷声道:“你放开他。”
陆屿道:“我不放,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他冲陆启说道:“对,我没你那么好运,那么早就可以认识阿陵,可以帮他,可以陪着他,但是我现在会对他好。”
他紧紧地拽着白亦陵,似乎生怕一放手人就跑了:“我可以把命都给他也在所不惜,我对他比你真心上一千倍一万倍!你别想再用你那些花言巧语来骗他为你卖命!”
白亦陵道:“殿下……”
陆屿转向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严厉:“阿陵,我今天就跟你说明白了。不管你会不会生气,会否觉得我在干涉你,这件事我都管定了。你敢跟陆启在一块,我就有一千种办法拆散你们!”
陆启眉间蕴含怒气:“陆屿,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屿冷声道:“他可以不跟我在一起,即使想娶个贤惠温柔的妻子我也没有二话,只要他过得好,日后有需要之处,我陆屿还是可以予取予求,随叫随到——但是陆启,你不行。”
刚才白亦陵出来送邵太医的时候,陆屿几番犹豫,实在挡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悄悄把荷包打开看了一眼。
说时候,里面就算是白亦陵或陆启当年亲笔手写的情书或者什么鸳鸯帕同心结的,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陆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里面会是一块染血的衣料。
上面用血写着一个“情”字,正是白亦陵的字迹。
陆屿见过这个东西。在他以小狐狸的身份遇到白亦陵不久之后,王尚书当街离奇死亡,白亦陵去了王尚书府办案子,当时有个叫杨准的侍卫诬陷他,便拿出了这样东西当做证物,说是从白亦陵身上掉出来的。
后来白亦陵没有将东西收回去,却不知道怎么又落到了陆启手里。陆屿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当年穿越者送给临漳王又被拒绝的信物,他看着那血迹,只是又是气急,又是心疼。
他活到这么大,事事顺遂,母亲为仙,通晓阴阳术数,父亲为帝,坐拥万里河山,陆屿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遇见白亦陵之后,屡屡牵心动肺,执念愈深。
除了想得到这个人之外,他更多的情绪其实还是为了白亦陵而感到心疼,心疼他不爱惜自己,心疼他被父母抛弃后,又被陆启辜负。他自己的心愿可以不完成,但绝对不能容忍白亦陵再吃亏了。
他连自己不能被别人看见都顾不上,匆匆出门。本来就怀着那种想法,出来之后再看见眼前这一幕,更是使得陆屿怒不可遏。白亦陵几次要说话都被他堵了回去。
陆屿冲着陆启道:“你这个人薄情寡义,骗口张舌,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人在一起,眼睁睁看你再糟践他一回。”
陆启的脸色阵青阵白,白亦陵道:“淮王殿下。”
陆屿道:“你还想说什么?”
白亦陵叹口气,顿了顿,又是无奈一笑:“谁说我不喜欢你的?”
世界仿佛有了一个微妙的定格,陆启和陆屿同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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