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就她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得罪什么人呢?
这憨批娱记肯定是弄错了。
简森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准备去讨个说法。
他姐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不知道。”
得罪肯定是得罪过人的,但是有多少,是谁,那就不清楚了。
湿寒气从大理石地板侵袭进鞋底,让人全身泛冷。
简夏眨眨有些酸涩的眼,侧眸看去,大厅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只听雨点砸在透明玻璃门上哗哗作响。
“你好好想想,”警察看了某个寡言少语的女子一眼,“毕竟依照你们职业来猜测的话,很有可能是从前结下了梁子,否则他不会干出这种蓄意报复的事情。”
“蓄意报复?你开什么玩笑!”
询问室里,穿着小黄鸭睡衣的郑铎看着眼前这位面目硬朗严肃的警官,不由得气笑了。
“这叫蓄意报复吗?”他急促的喘了口气,说:“是,我承认,我的确是看不惯她,但是如果拿针把轮胎扎破放气这样的事也能叫做蓄意报复的话,那警局早就人满为患了!”
秦浪坐在他对面,闻言缓缓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同事,后者回以迷茫的眼神。
“你说车子不是你偷的?”
郑铎不耐烦道:“早跟你们说过了,车不是我偷的,你们抓错人了!”
他只是给那小破车放了个气而已,哪会想到半夜警察能找上门。
……这像话吗?
“扣扣扣!”
警察用手指敲敲木质桌面,皱眉道:“证据确凿,还想狡辩。”说着,把电脑上提取的监控画面转过来,冷冷的看着他。
“砰砰砰!”
听见敲门声,三人转头看去。
同事探头进来:“秦哥,那边说要见一下他。”指郑铎。
两分钟后,偷车贼跟被害人双双对坐。
郑铎知道偷东西是什么性质,他目光在‘被害者’身上一扫而过,咬咬牙道:“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把她的车轮胎放了气,挪到了另一边而已。”说完,又嘲笑的‘呵’了一声:“那么个破车子,送给我我都不要……”还偷,偷你个头!
他就没见过哪个圈内人骑个电动车上下班的!
什么经纪人,他看就是个土包子!
虽然这话很对,但是简森还是感觉受到了冒犯,他一拍桌子就站起来:“送给你你都不要?!呵,你是吃饱了闲的蛋晕才来偷车玩?!偷了就是偷了,敢做不敢当,你特么是不是男人?”
郑铎被气的脸都红了,反驳道:“不信你们可以去调监控,我没偷就是没偷!”顿了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冷冷补充道:“我可是个记者,讲究的是事实。我也同样相信,警察不会冤枉我。”
说完,冲着暴跳如雷的简森轻轻“呵”了一声。
郑铎的嘲讽技能满级,但是简森也不是盖的,尤其是郑铎这一呵,直接把简森给惹毛了。
他冷笑道:“你倒是低头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一点像记者?你不就是个狗仔吗,狗仔跟记者能一样吗?你可真是给自己脸了,我请问你知道记者跟娱记的区别吗?你不知道!知道的话也不会去偷别人的电动车了!”
话罢,重重的:“呵!”
“我可是传媒大学的高材生,哪里不是正经记者了?”简森不知哪句话触到了郑铎的雷点,他腾的站起身来指向简夏,双目发出锐利而讥诮的光:“反倒是她!以为自己是明星经纪人,就可以糊弄记者跟大众,把事情的真相掩埋在地底吗?我告诉你,你的诡计是不会得逞的,记住我的名字——”
“坐下!”秦浪低喝道。
“……”
郑铎自认刚才的发挥完美,虽然中途被打断,但是也算是给师父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是坐下了,但是他依旧狠狠的盯着对面低眉顺眼的女子,旁边警察摇摇头,分明人家女同志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个郑铎,瞧他把自己给气的,嘿!
郑铎觉得自己生气并且在此情绪下做出的一系列行动都是完全正常的,并且他已经尽力克制了。
事情还要从前段时间许天赐YP说起。
在热搜被爆出的那日下午,《娱乐快客》的主编李文亮,也就是郑铎的师父,凭借从章丽那里得来的第一手消息,赶在其他记者十分钟前亲自赶到了现场,布置机器走位,甚至连无人机都用上了。
他原以为这次,许天赐的顶流艺人生涯,将在自己的笔下完成一个声势壮大的落幕。
但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自称是许天赐经纪人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狠狠的戏耍了他们。
更为重要的是,这也让章丽跟他的合谋顿时付诸东流,成了一场空谈。
李文亮也是从记者一步步爬上来的,因为其言辞狠辣犀利,问题棘手刁钻,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还是经常被人瑟瑟发抖的提起。
毕竟在当年的娱乐圈,能凭借一己之力把当红女星逼哭在采访现场,让圈内老好人当众撂脸子,也的确不是件易事。
最近几年,虽然渐渐走到幕后,但是李文亮的野心却一直在不断壮大。
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像李文亮这样只认钱不认人的疯狗,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几个,因此一部分人绕着他走,另一部分人则真的当他是个疯狗,都离他远远的,生怕被咬伤一口得了狂犬病。
然一路顺风顺水,李文亮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回去便砸了套上好的茶具,在心里头大肆谩骂这个横空出世的经纪人。
难道她不知道他在娱记界是什么位置?这分明是□□裸的宣战!
李文亮记下了这个名字。
第二次见面,则是在毒药公司门前。
李文亮混在记者堆在烈日下暴晒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一直等到中暑被下属四仰八叉的抬出去送了医,也没看见许天赐的半根毛。
至此,加上从章丽那里听到有关简夏的一些怨恨之语,李文亮便单方面的把简夏当成了自己的敌人,势要狠狠砍砍这个人的嚣张气焰。
章丽被搞的权势尽失,怎么可能不恨简夏?现在逮到机会,更是不断的在电话里跟李文亮诉苦。
李文亮冷哼一声:“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初出茅庐的新人也敢这样叫嚣,是需要被好好教训一下了。”
电话挂断,恰逢郑铎拿着稿子敲门进来,见到满地的陶瓷碎片便皱起了眉,担忧道:“老师,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李文亮见进来的是他,稍稍收敛了脾气,心思一转,伸手抚上胸口皱眉大口喘气,像是要被气过去了:“……郑铎,你对许天赐的经纪人了解多少?”
郑铎这个年轻人,很像年轻时候的他,有锋芒和锐气,而且一根筋,也好拿捏。
必要的时候,或者他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郑铎完全可以化为他手里的一柄利刃。
这不,李文亮删删减减似是而非的一说,郑铎顿时眼睛一瞪:“居然是这样!师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现在就去给那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李文亮内心欣慰,面上却摇头叹气:“郑铎,你还太年轻了,事情没有你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郑铎不解:“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采访是记者的工作,也是把真实事件还原推广的重要过程,那女人凭什么这样做?”
“人民和大众需要知道真相!而不是像个二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只听她几句话那便是真相吗?!”丝毫不知自己另类真相了的郑铎高呼道。
李文亮在心中腹诽,你丫就是个娱记,搞的跟新闻记者那一套似的。
郑铎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轴,特轴。
分明是个娱记,天天把新闻记者那些话挂在嘴头上,什么【追求事实真相】啊,【坚持职业道德】啊,【抵制假新闻】啊……
这导致李文亮经常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并且怀疑他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上错了四年的课。
不过现在倒正是利用他的特性,来为自己做嫁衣裳的时候了。
李文亮坐回到椅子上,满面愁容的叹道:“你想,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经纪人怎么可能敢这么做?这背后的势力是我们想象不到的。郑铎,世道已经变了,单单靠我们的力量,不可能改变这个已经腐烂发臭的社会。”
嗯,在说这话的时候,李文亮还顺便用语言给自己身上喷了香水,试图掩盖掉自己身体内散发出来的臭味。
李文亮自己闻没闻见不知道,但是郑铎反正是没闻见。他不仅觉得不臭,甚至还觉得挺香。
于是他面目严肃的止住李文亮的话:“老师,你别再说了,学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
说完,他雄赳赳的跑去毒药蹲了两天的点,然后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全副武装溜进底下停车场,锁定被害车辆,眯眼从口袋掏出凶.器,然后——
动作迅速狠厉的在那辆亮黄色的小电驴前后轮胎上,扎了十几个洞!
十几个洞啊!郑铎都觉得自己可真是个狠人!
他转身欲离开,但是又复身回来沉思苦想片刻,觉得这样……还是似乎有点太便宜那个女人了。
于是他又挽起袖子把小电驴搬到了一墙之隔的B区停车场,两辆黑色吉普车的中间,就这样藏了起来。
干完这事他回到公司,李文亮见他红光满面,不由得心中宽慰,笑问他做了什么。
郑铎神采飞扬:“师父,我去毒药停车场把那女人的车胎给扎破了!看她以后怎么上下班!”
李文亮嘴角抽抽的像是中了风:“……你说什么?”
郑铎以为师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又自以为孝顺的凑到他耳边大声喊了一遍,直把李文亮脑袋震的发晕。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李文亮教了郑铎很多心机,他愣是一样没学会;李文亮没告诉郑铎做坏事会有报应,于是便有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幕。
一旁的简夏揣着兜坐在椅子上,安静如鸡。
“简夏,我问你!”郑铎忽而沉声说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众:……???
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听上去有点不对劲,郑铎一愣,随后一本正经又清了清嗓子:“咳,我的意思是,你虽然作为明星经纪人,有你的职责。但是!”他一秒沉下脸,训斥道:“难道你连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都要一并摒弃吗?!”
“你摸摸你的良心!它在哭泣啊!”
简森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完了转头问他姐:“他说啥呢?”
这个扎他们车轮胎的货到底在义愤填庸个什么劲。
别说是简森了,简夏也没看出来到底他走的是个什么套路。
她沉吟几秒,对郑铎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你是……?”
郑铎:“……”
一旁的秦浪抱着双臂倚靠在墙,隐含沉威的眼神缓缓在面前几人脸上掠过。
又是这对姐弟,又是……
这个女人。
不过根据刚才郑铎的话来说,行为动机基本上已经肯定,但是他却一再让警方去调停车场另一边的监控,并且力证清白。
这下子,所有人倒是有点迷惑了。
“行了行了!”坐在电脑前的警察敲下几个字,制止了郑铎接下来的话,抛出最开始的问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当然都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郑铎瞪圆眼睛:“警察同志,你可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警察:“……”
“一偷车贼还要什么人格,你是演小品的吗。”简森哈哈笑了声,代替警察说出了心底的话。
郑铎跟他们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累了,听了俩人透着浓浓怀疑以及鄙视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你们去一查就知道——究竟谁才是偷、车、贼。”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再说了,他的工资又不低,难不成真的是闲的蛋疼,去偷一辆破烂电动车?
这真是他做记者以来,听过最讽刺的一件事。
“既然是这样的话,”警察转头看向一旁静默下来的简夏,“要明天才能出结果了。”
……
深夜,小区内居民楼灯火闪烁。
桑桑站在客厅里面已经十几分钟了,眼睛红红的,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抬头。
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双手放在腿上,冷着一张脸的桑念淑。
“跟陌生人出去吃饭,还喝酒?”桑念淑面色阴沉,眉头紧蹙:“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虽然桑桑知道这话明明是为她好,但还是忍不住反驳。
“可是……”桑桑很委屈的掐掐手指,小声说:“妈妈,夏夏姐他们不是陌生人,她是我的经纪人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个词在她心里代表的意思,就是自己人了。桑桑虽然是个正宗傻白甜,但也不是24K纯傻,也能看出简夏虽然表面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对她根本没有恶意。
不仅如此,她还是真心在帮助自己的。
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
桑桑为简夏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口,便见桑念淑面色比之刚才更加阴沉。
她嗫嚅了一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我问你,你跟她认识才多长时间,就敢给她定了性?”
“就你那个榆木脑袋,还能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要不是——”桑念淑话说一半,突然止住话茬,引得桑桑投来疑惑的眼神。
桑念淑别开眼,由于面色还阴沉着,桑桑倒是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要不是她在女儿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现在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着,桑念淑也来了气,忍不住低斥道:“要不是你不争气,怎么会被叶小姐塞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里?现在可好了,没了叶小姐的庇护,跟安娜也分开了,你自己孤家寡人的……哎!”
跟桑桑不同,桑念淑很是喜欢叶初晨跟安娜,其一是因为前者是桑桑的‘上司’,后者能给桑桑一些助力。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话不是没道理,只不过前提是——
有用处、有能力的朋友。
“可是……妈妈,”桑桑小声道:“初晨姐和安娜,已经很久没联系我了。”
桑念淑闻言,面色顿时就是一僵。
她心里腾的窜出一股火,正要发作之时,目光落到桑桑可怜的小脸上,顿了几秒,语气才硬生生的勉强柔和了点:“桑桑,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妈妈是过来人,跟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不知道。”
“你自己说,妈妈会害你吗。”
桑桑低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一次不想回答这个已经把耳朵磨出茧子的问题。
“来,过来妈妈身边坐下。”桑念淑叫她。
等桑桑坐下之后,桑念淑叹了口气。语气轻轻的,却像块巨石一般,霸道的横亘在了桑桑胸口,一寸一寸往下压。
“你几岁的时候,我抱着你去剧组串戏,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早上四点就要起来去做造型换衣服,我……”
桑念淑作为桑桑的母亲,生桑桑之前曾经是中学里面的任课教师,后来桑桑父亲出轨,夫妻俩离婚,桑念淑什么东西都没要,唯独要了孩子。
说起桑桑的星途,此前的确是一路坦荡,若不是在她五岁那年被一个剧组的副导演看上,也就不会有十几年的演艺之路。
至于现在……
说起来,都是命。
说着,桑念淑声音愈渐冷硬:“你爸爸那个杀千刀的,早不知道死在哪个女人身上。桑桑,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不能做出让妈妈失望的事情,知道吗。”
这些话桑念淑很少跟她说,往常也只是喝醉了酒才会恨恨咒骂到天明。
而一向强势的母亲如今在清醒的状态下重提伤心事,桑桑心里自然不好受。
她以为就此打住,心下稍安慰了点,天真的想过段时间妈妈就知道简夏他们的好了。但母亲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顿时让她面色变得惨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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