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山脚,青塘村。
青塘村是云川山脚下的一个偏僻小村落,民风淳朴,村民日常就是种地、卖菜、打柴,很单调,但并不无聊,因为每天都会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洛峰主!让你割麦子,不是让你抡人啊,你拿着镰刀呢,就不能小心些?”村长一手提镰刀,一手抹汗。
方才,洛长歌一镰刀下去,一根麦子没割断,却是把身旁一名小姑娘背上的背篓给劈成了两半,里面盛的碎麦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洛长歌捡起那只劈成两半截的背篓,不好意思的冲姑娘笑了笑:“对不起啊,第一次割麦子,手生,我拿回去让小容容修一下再还给你。”
姑娘咽了下口水,手臂贴紧身体两侧,浑身紧绷:“洛峰主,您平时没干过这些,有点……危险,要不还是让商容小哥儿来。”
“你看不起我啊?”洛长歌挑眉,“不就是割个麦子嘛,当年云川大乱的时候,我连人头都割过!”
好歹是常年驻居在云川咫尺之遥的地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云川当时的战况,但青塘村的百姓都看见了那火红的天,血一样的雨,还听见了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惨叫和打斗声。
一听见割人头,姑娘直接被骇出了一身冷汗:“割、割麦子不比割人头,您还是让商容小哥来。”
“你这么想让他来,难道是在割麦子上,商容比我优秀很多吗?”洛长歌袖子裤腿儿都挽着,一派农夫打扮,但那张脸,依旧俊俏的发光。
姑娘脸一红:“没有,并不是。”
洛长歌挑眉:“那就让我割嘛。”
说完,自己找了片四周没人的地方,又割了起来,挥镰如刀,势如破竹,割的也是乱七八糟。
村长受不了了,正纠结要怎么劝洛长歌,不让他给村民们添乱,一别脸,路边的大柳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少年,腰上配着一把黑刀,手腕上挂着一只小篮子。
村长喜出望外,冲少年喊:“容哥儿,来送饭啊!他他他在那儿呢!你快过去!”快过去,别让他割了,再割真夭寿咯!
现在快晌午了,商容是来给洛长歌送干粮和水的。
商容回之一笑:“我瞧见他了,这就过去。”
一听商容来了,洛长歌连忙站直,转身搜索到商容的身影后,疯狂挥舞手里的镰刀:“小容容,我在这儿!”
商容冲他笑了笑,提着小篮子缓步走了过去,走到洛长歌身边的时候,环视了圈儿周围东倒西歪的麦子田,弯眼笑道:“宝贝儿,你割的真有个性。”
“说了别那么叫我!很恶心知不知道?”洛长歌看了他一眼,掀开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竹筒水,吨吨吨儿喝了起来。
“行了,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商容抄起自己那把鬼藏黑刀,就要去割麦子,还没下手,就被洛长歌抓住了手臂。
“别,你现在没灵力,身体不比从前,还是我来。”洛长歌把竹筒放回篮子里,从怀里掏出一只大手帕,铺在地上,让商容坐在上面。
当时,云梦升把洛长歌丢进恶灵池,商容和影子被火甲掣肘,一时无法脱身,于是商容就强行跟影子融合,以灵力散尽为代价,震碎了那些火甲。但融合之后,商容根本抵挡不住恶灵池里的血水,故而他把洛长歌送出恶灵池后,最后一点灵力也耗尽了。
再从恶灵池出来时,他的灵根已经全损,而且筋脉大伤,成了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废人,甚至连蹈仙峰上的仙气都忍受不了。
所以,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之后,洛长歌就带他离开了蹈仙峰。但蹈仙峰上还有那么多弟子,洛长歌不得不管,于是,两人并没走太远,而是定居在了商容第一次离家出走时逗留的那个小村庄。
商容轻笑了声,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洛长歌生涩的割麦子。
半晌,商容突然道:“白衣仙跟郁子溪下个月就要办合籍大典了,方才派人送了喜帖,你不在,我替你收了。”
洛长歌惊喜回头:“这么快?”
商容挑眉:“快吗?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了,现在才办合籍大典,很慢了。”
洛长歌又放倒一茬麦子:“说来也是。”
“那我们呢?”商容轻轻吻。
洛长歌身形一颤,背对着商容,并不回头:“我们什么?我跟阿楚关系那么好,他的合籍大典,我们自然是要去的。”
商容从篮子里掏出一块桂花糕,一边啃,一边期待的看着洛长歌:“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洛长歌依旧不回头:“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商容眼皮子一垂,顿了片刻,摸着自己的嘴唇道:“自从云川大乱前夕我亲过你,就再没有然后了,长歌,你既然愿意为了我离开蹈仙峰,还愿意在这么个破旧的村子里陪我一住就是两年,你对我当真没有更喜欢一点吗?喜欢到愿意跟我成婚的地步……”
“别说了。”洛长歌突然扭头,眼睛冷冷的看了商容一眼,“你为了救我灵根受损,修为全废,无论是离开蹈仙峰还是陪你住在这里,都是我欠你的。”
“看你,一说起这个事你就变脸,前天还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才陪我来的,现在就改口不认,说是因我欠我才这般,好像是我在逼婚,把你逼成这样似得。”商容淡淡一笑,“你要真不愿意,我不会强求,反正就这样也挺好的,你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一个。”
洛长歌没说话,拿着镰刀,默默割麦,整整一炷香都没回头。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闷头向前割很远了,而原本一人独坐的商容,身边多了位脸庞晒得黝黑的姑娘,正是背篓被洛长歌劈成两半的那位,两人有说有笑。
“合适?”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洛长歌吓了一跳,扭头,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洛长歌皱了皱眉:“合适什么?”
村长用布巾抹了把汗,笑道:“当然是容哥儿和翠儿合适啦!”
翠儿,是那位正在跟商容说笑的那位姑娘的名字。
洛长歌把镰刀扔到地上,纳罕道:“村长你眼神可真是奇特,他们哪里合适了?”
村长道:“容哥儿跟翠儿年纪相仿,容哥儿脾气好,翠儿又能干,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哪里不合适了?”
“哪里都不合适!”洛长歌震惊的看着村长,“而且,谁说商容跟翠儿年纪相仿了?”他明明比我都老!
洛长歌突然高声,弄得村长十分茫然:“他们看起来就是年纪相仿啊,都是十五六岁,而且我都想好了,翠儿没爹没娘,容哥儿也是,要是他俩能成,还要劳烦洛峰主你这个长辈来当一下证婚人,毕竟您的年纪比我还高,这越老的人来证婚,那成婚的小夫妻就越是能白头偕老啊。”
村长一边说,一边美滋滋的笑,脑子里全都是商容跟翠儿成亲,洛长歌坐在大堂证婚的场面。
洛长歌这边是差点七窍生烟:“你你你说我老?你竟然嫌我老?”
村长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您如此高龄,是有福之人,比较合适而已。”
洛长歌踹了下镰刀把儿,放下袖口裤腿,转身就要走。
村长根本不知道洛长歌这是唱的哪一出,依旧在他身后坚持不懈道:“洛峰主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赶快把日子定下来,毕竟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
“对不起!我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合适!好好当你的村长!胡乱拉皮条儿是要折寿的!”洛长歌气呼呼走了。
他走到商容身边时,商容刚巧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不解:“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洛长歌一手拉起商容,然后看了眼旁边的翠儿姑娘,笑的甚假,“翠儿姑娘,今天弄坏了你的背篓,真是不好意思,我会买一个新的还给你的,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翠儿忽的起身,激动道:“不不不,不用买新的,让容哥儿修好给我就行了。”
“没事,一只背篓而已,我买的起。”洛长歌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一笑,就拖着商容出了麦田。
直到把商容拉回两人住的三间茅屋,洛长歌都没说一句话。
“你怎么了?”商容不解道。
洛长歌看了他一眼:“我没怎么,倒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拈花惹草让人误会啊?”
他这么一说,商容更不解了:“我怎么拈花惹草了?又让谁误会了?”
洛长歌长舒了一口气:“反正你以后别跟那个翠儿走太近就行了,不然大家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呢。”
商容失笑:“我喜欢男人。”
洛长歌:“可别人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啊。”
商容眼神忽然软了下来:“我们成亲之后,别人不就知道我喜欢男人了吗?”
洛长歌突然转过身:“不能成亲。”
商容纳闷:“为什么?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亲?难道你是怕和男人成亲会败坏你的名声?”
“我要怕败坏我的名声,就不会带你下山。”洛长歌道。
“那你到底怕什么?”商容实在想不通。
洛长歌没说话,打了桶水走到灶台边,一边洗灶台一边转移话题:“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商容叹了口气:“我不饿。”
说完,他就转身进屋了。
直到晚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快要休息的时候,苏绵绵突然造访,说灵溪县出现一名吸血邪祟,极善伪装,防备意识也特别强,自出现至今,已有一月有余。当地仙门束手无策,来云川求助,但其他峰主手上都有事,走不开,于是便自然而然的移交到了蹈仙峰这边。
洛长歌应下后,原本准备一个人去的,但商容非要跟去,洛长歌又说不动他,只好让他一同跟去。
两人快到灵溪县时,商容突然道:“既然那名邪祟防备意识那么强,我们如此光明正大的前去,会无功而返的?”
“有道理。”洛长歌挑眉,“那我们怎么办?”
商容道:“这种极善伪装的吸血邪祟我曾在梅川古书上见过,他们对仙气灵力尤是敏感,所以你要先敛去身上的仙气,而且,最好乔装打扮一下,毕竟常年修仙的人,单是一眼看上去也跟普通的**凡胎是不一样的。”
洛长歌想了想:“我包袱里还带了件农夫的衣裳,要不,我扮农夫,再把脸弄黑一点?”
商容摇头:“你那张脸就算再抹十层灰,也不像农夫。”
洛长歌的娘虽然出身不高,但他爹可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洛长歌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身上那股我不差钱的气息酱香浓郁,再加上那张俊俏的脸,一派的翩翩公子模样,很难跟农夫或者樵夫这类普通百姓挂上钩。
洛长歌挠挠头:“那怎么办?”
“跟我来。”商容轻笑摇头,与洛长歌进了灵溪县后,先找了家裁缝铺,买了两身衣裳,一身男装,一身女装。
商容换好衣服出来,正对镜整理衣冠的洛长歌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老板,拿错了,不是这件!”洛长歌转身就对老板道。
老板茫然:“没拿错啊,这位小兄弟点名要的就是这件。”
洛长歌诧异看向商容:“你要的这个?”
“不错。”商容随手梳了个发髻,然后冲洛长歌伸手,“方才打街上过,你买的那盒胭脂给我。”
洛长歌不掏:“我们就算乔装打扮,也不用这么打扮?”
商容自己把手伸进洛长歌怀里,掏出胭脂,一边对镜上妆,一边道:“来时不是打听过了,那东西今日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县太爷女儿的聘宴上,一般出席这种场合,都是一些收到邀请的显贵和其正室发妻,我们两个大男人进去,你觉得合适?”
这种大宴场面,洛长歌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当年他跟着他爹没少参加,只是他爹从没带过他娘亲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扮夫妻?”洛长歌问。
“是啊。”商容涂好胭脂,扭头问洛长歌,“好看吗?”
洛长歌点点头,脸微微红了:“好看是好看,但你一个大男人,扮女装不别扭吗?”
商容挑眉:“第一次确实别扭,但第二次就习惯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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