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经三更天了,您看……”一旁的太监看着君温卿在烛光下拿着从赵国传递来的奏报依旧孜孜不倦地读着,忍不住开口提醒。
君温卿笑着摆了摆手,攥紧了手中的写着蝇头小楷的纸:“不了,你们累了就先下去。”
“奴哪里敢!”太监赶紧表明他的兢兢业业。当今太子已经折在了战场上,这位本来被雪藏的大皇子突然卷土重来,用雷霆手段镇住了朝堂,其他本来蠢蠢欲动的皇子们以及圣上都不得不再次承认了这个本来跌落于尘埃的男人。
如今他权势滔天,连圣上都不能小觑了他,这么个大粗腿,他哪能不抱!
君温卿也不至于自降身份与这么个小宦官再多说些什么,视线回到了奏报上,眼中的烛火不断抖动,温柔了整张英俊的脸:你终于距离那个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了,正如我一样!
那唯一的一次碰面,他就察觉到他与他一样。
他身为失意皇子,只得掩藏他的野心,降低他的存在感,在黑沉沉的皇宫如履薄冰。
而他身为被君主忌惮的将军,戴着忠心不二的面具掩饰着洗涤这一片灰暗的雄心。
君温卿视谢宣是知己,是他在他最为困顿的时刻找到了他,尽管互为利用,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凉薄的世界,唯有他最懂他。
想着想着,君温卿笑得眉眼弯弯,将奏报放于一侧,开了窗,望着北方帝王所居,温柔而势在必得:未来的天下之逐,将我们主导!
夜风起,君温卿衣袂翩跹。
谢宣,孤等着你。到那时,咱们定然要好好比上一场,看谁在这青史上留下最为恢宏的篇章!
同一片星空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君温卿般豪情万丈。
深夜,城墙上戍守了一夜的将士们生怕敌人来犯,三五成群地着甲睡在了一处。
前来巡查的祁浩制止了守城将领想要叫醒这些士卒的动作,颤颤巍巍地解下了他的斗篷,俯下身把他盖在了一个小个子士卒的身上。
低下头,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个士卒的脸,不过少年的模样,连个成人都不算,青涩的脸庞长出了些许胡渣,带着满满的稚气,就是这样的孩子身上已经有了数道伤,由于被围困后药物缺乏,对于这样的伤战士们都选择了视若无睹,只是在夜晚寒气上身时在睡梦中冷得呢喃出声。
“娘……冷……”听着这孩子睡梦中这样发自本能的呼唤和害怕,祁浩用袖袍遮住脸,赶紧转过身,不让他人看到他眼中的老泪。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祁浩似是在问身边的将领,似是在问自己,也似是在问这苍天。
往昔岁月,先皇尚未登基时他与先皇情同手足,他协助着那位雄姿迸发的帝王一手治理着江山,两人虽是君臣但是更甚兄弟,他曾与他一起展望在他们治下大赵的欣欣向荣,怎知世事难料,他竟然很快在塌上一病不起,他跪在他面前发誓他一定好好辅佐年幼的太子,留着泪看着他带着笑离世。
他曾经答应了先皇的……他曾经答应了先皇的……
他一遍遍告诉了他自己,可是城墙上下一片片战死将士的尸骨,那半夜城里响起的声声阵亡将士的妻子的哭喊与幼年失父的孩童的啼哭,都仿佛在怒斥他的自私。
这皇位上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人,朝堂上的老友已经一个个辞世,那些名不副实的新人将朝堂染成墨色,商池边的宫殿一层层建在百姓的血汗上,后宫女子娇笑着登上了朝堂。
他该怎么做……先皇……
站在高处遥望着几十里外层层的营帐,月光将他的肤色染得更为煞白。
明明已经知道无法守住了,他却还在期望些什么……
那就让一切尽早结束。
第二日,谢宣站在云车上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城墙上的守军几乎毫无抵抗力,瞬间被边军冲垮。
他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与其他将领总算攻下赵都的喜悦不同,他骑着马赶到了护城河边。
在一队队玄色甲衣的士卒中,那一身白袍尤为眨眼。
谢宣不顾脏污地用衣袖擦拭着他因从城墙上坠落而破碎的脸,呢喃着:“为何呢……为何呢……”
明明不需要这么做的……那个小时候慈祥如祖父般的身影在眼前终于变得模糊。一滴滴发自原主内心的滚烫热泪忍不住滴下。
“将军,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得赶紧擒住那昏君!”马复勒着马蹄赶紧催促道,他身处边关对这位老人也不熟,如今的胸膛里满是一腔想要抒发的热血与对建功立业的向往。
谢宣站起身,把祁浩的尸身交给了一旁的侍卫:“把宰相大人送回家。”
继而他立刻驾马往皇宫冲去。祁浩已经用他的死成全了他,祁浩的死也宣告那一个时代的过去。
如今他若是再抓不到那位皇帝,不能彻底结束这场国内的战乱,那才是最大的错误。
皇宫内的火光肆虐于木质的宫殿中。所有禁军无心戍守,要不放下武器投降,要不就是手执武器加入了抢掠的队伍,逐渐被边军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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