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罗塞越过碍眼的奴隶贩子,一脚踏进了高大的金属牢笼中,冷硬皮靴踩在横杆上,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苏断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又尽力把自己往笼子角落里塞了塞。
他在抗拒。
抗拒这个刚刚把自己买下来的男人。
苏断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的所有物,哪怕这个人是他必须要想办法接近的任务对象。
他想家了。
苏断在心里试探地问系统:“如果我把治愈目标打一顿,治愈值会掉吗?”
系统:“按照道理说,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宿主,系统经过分析后得出结论,大概要十四个您的力气加在一起,才有可能对您面前的治愈目标造成轻伤及以上级别的伤害。”
苏断不吭声了。
系统试探着问:“您准备使用止痛剂吗?宿主。”
苏断看着奥德罗塞又开始往他这里伸的手,说:“大概……我也不知道。”
看到小奴隶抽抽鼻子又要哭,奥德罗塞伸到一半的手缓缓停住了。
怎么这么害怕?他长得很凶吗?
亲王殿下想了想,将右手的手套摘下,在小奴隶想咬人的目光中,覆上了他的脸颊。
果然很软,就是有点儿凉,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苏断傻傻地眨了眨眼。奥德罗塞摸上他脸颊的时候,他原本是准备直接咬下去的,但看着那双蓝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恍惚了一下,脸颊就被温热宽大的掌心碰到了。
当然,现在咬还是来得及的,但是苏断忽然间陷入了迟疑。
脸颊和掌心接触到的地方泛起细微的酥麻,仿佛连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悄悄的伸着懒腰。
这个人掌心的触感,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想懒洋洋的闭上眼,将脸颊窝在上面,好好的睡一场觉。
——就像他在过去近八年的时间里做过无数遍的那样。
苏断僵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他讨厌被陌生人碰到,但更害怕动了之后,这种熟悉感会顷刻消失。
那样,他连一点儿希望也得不到了。
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系统……这些治愈目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系统说:“每个世界的人物,包括治愈目标,都是由主机模拟的数据流构建而成的,所以治愈目标只是一段数据而已,不过比起普通的数据组成要更复杂一点。”
听到系统这么说,苏断才恍然意识到他待过的那个世界是由系统构建而成的,可是那些经历太真实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鲜活的性格和独特的地方,苏断没办法把他们当做一段段没有感情的数据看。
苏断又问:“那人物的数据,有可能重复吗?”
系统说:“每一个人物都是由上万条数据构成的,而这些数据之间有着无法计数的组合种类,按照概率而言,人物数据完全相同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不过系统没有权限知道主机使用的排列算法到底是哪一种,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论。”
苏断其实听得有点晕,不过还是努力地抓住了重点:“所以是有可能的吗?”
系统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就算主机使用的排列算法是重合率最高的一种,上万条数据相同的概率也实在太小了,大约是十亿分之一,我们在计算的时候,一般不会将这么微小的概率考虑在内。”
苏断说:“我知道了。”
系统:“……”总觉得宿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呢。
脸颊上的覆着的手掌微微磨蹭了一下,苏断回过神来。
虽然手掌动了,但是那种熟悉感并没有消失,说不清心中是茫然多一点还是乱糟糟的喜悦多一点,苏断抬起脑袋,对上了奥德罗塞垂下来的视线。
那双眼睛是如同海洋一样深邃的蓝,不过是阴天的海洋,显得有几分沉郁,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浓密地成了两片小刷子。
虽然是和黑色完全不同的颜色,但在那双眼瞳深处,苏断还是找到了一点儿无法错认的东西。
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改变、容貌可以变化、记忆可以出错,但只有眼睛,是灵魂独一无二的标志。
作为一只活了几千年的妖精,苏断虽然没本事化形,但属于妖怪的直觉还是有的。
事实上,他不仅有,而且直觉还很精准,不然在几千年间,也不会那么惊险地逃过无数次天灾**了。
苏断试探性主动将自己的脸颊在那只手上蹭了蹭。
暖的,很舒服。
又用鼻尖轻轻嗅了嗅,连味道也一模一样。
奥德罗塞看着上一秒还想咬他的小奴隶,忽然间开始亲近地主动蹭他,还用小而翘的鼻尖去磨他的掌心,留下有些奇妙的触感,整个人的身体都不易察觉地僵硬了。
他还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被人这么软乎乎的……撒过娇。
正在亲王殿下发愁该怎么回应小奴隶这么突如其来的撒娇的时候,掌心却忽然感受到了湿漉漉的触感。
手上微微用力,让小奴隶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小奴隶满脸都是泪痕。
不过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倒是亮亮的,里面像是藏着他在边关征战的时候,看到的细碎而温柔的星河,不像是伤心的模样。
“嗝。”还打嗝。
奥德罗塞掏出帕子帮他擦眼泪,小奴隶很乖顺地仰着小脑袋让他擦,除了时不时打一下嗝,一动也不动。
将小奴隶脸上的水迹都擦干净后,奥德罗塞用自己平生最轻柔的力气扯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宣告道:“跟我回去。”
虽然还没有想好要让这个小奴隶干点什么,但总要先把人带回家里才能放心。
苏断点点头,乖乖地被他拉出了笼子,让干什么干什么。
奥德罗塞将军对他小奴隶这么听话感到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奴隶。
“您需要现在为您的奴隶打上标记吗?我们这里的机器和设备都很完善,您只要将标记图像发给我,一定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完成这项工作。”等在外面的奴隶贩子讨好地说。
看起来这位地位尊贵的亲王对这个奴隶很满意,希望这一单生意在贵族群体中传开后,能对他近来萧条的门面有所拯救。
听到奴隶贩子提起,奥德罗塞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流程。
奴隶在售出后,会被打上特殊的标记,来证明自己是主人的所有物。标记的原料是帝国规定的一种特殊涂料,一旦被刻上就终身无法洗掉,会伴随奴隶的一生。
往常购买奴隶和打上标记之类的事都是府中的管家在管,他很少关心这些,才会一时没有记起这茬。
人生地不熟的苏断也不知道标记的事,所以他去问了系统。
当听到系统说这里的人给奴隶打标记的时候不用麻药,被吓得反射性往奥德罗塞身后缩了缩。
一定很疼,他不想打。
奥德罗塞瞬间就察觉了他的动作。
这无疑是一个寻求庇护的举动,这是在……害怕打标记?
奥德罗塞没有动,任凭小奴隶将他当做挡板,漫不经心地回绝道:“不用了。”
就算要打标记,也不会在这里给他的小奴隶刻上标记,谁知道这里的机器给多少奴隶用过、上面沾了多少人身上的细菌?
想想都觉得脏。
从集市出来后,奥德罗塞就带着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小奴隶回了自己的府邸。
让下人带着小奴隶去洗澡换衣服,亲王殿下坐在自己的书房中,考虑着将人安排到哪里干活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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