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语气中勃然的怒气。
“陆二小姐演技之精湛,真真是令人咋舌。”谢夫人拍了拍手,“将人带进来。”
随后,便有两个谢家护卫押着香棋进来。
“你说,二小姐和成平郡主是怎么回事?”
香棋瞥了瞥陆锦云,见她斜眼剜了自己一眼,先是心头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跪下,给陆建章磕了个头:“老爷容禀。”
她将陆锦云如何和成平郡主搭上线,两人如何合谋掳走陆晚晚,个中细节面面俱到。
“今日晨间,二小姐让我把偷来的老爷官印放回大小姐屋里,我还没来得及放回去,东西现在还在二小姐的梳妆匣里。”
“你骗人!”陆锦云面目可憎,她疯了一样,要扑上去打香棋,徐笑春手快,一格,将她搡出老远。
陆锦云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香棋骂道:“你是报复我,前段时间你阿娘害天花,我没给你支钱,所以你和大姐姐勾结,诬陷我。”
“二小姐可真是一朵盛世莲花,高洁不染,身染污秽都是别人给你泼的脏水。”谢夫人不疾不徐地说,眼神中犹有锋芒,从陆锦云身上扫过,连一身皮肉都生疼生疼的:“既然二小姐抵死不认,不如先去她屋里搜一搜,是否有陆大人的官印,再将她屋里的丫鬟都喊来,盘问仔细,看究竟是你的丫鬟冤枉了你,还是你在说谎。”
陆建章的脸苍白如纸,家里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要做什么?
陆晚晚在搞什么鬼?陆锦云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无从得知,面对如此多高位官员,他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于是立马让人将陆锦云屋里搜查,再将丫鬟都喊了出来。
官印果然在她屋里。
陆修林震惊不已,他一直以为妹妹只是脾气乖张了些,哪知道她胆子大得竟敢杀人害人!
陆锦云那些丫鬟哪见过这仗势,进了花厅,个个娇艳的面容上都褪了颜色。
谢夫人气势凌人,说道:“最近你们小姐在忙什么?都老实交代了,如有隐瞒,罪同从犯。”
陆锦云抬头看向谢夫人,娇花般鲜嫩的嘴唇显出无能为力的苍白,她颤着声音道:“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你们都偏私,偏向陆晚晚,连我的丫鬟你们也个个都收买了。”
陆修林那张一向温和的面容绷得铁青,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目光所至处,却没有停留的点,眼前是一片虚无。
死寂的花厅中,静得落针可闻。
陆锦云身边的丫鬟心里都快崩溃,座上几位犹如几座大山,镇在那里,迫得她们呼吸紧促。
陆修林回眸,冷冷地望着她们,勉强道:“你们如实说,不得隐瞒。”
几个丫鬟顿时大哭出声。
“是二小姐,她逼奴婢,如果我不去偷老爷的官印,她就要打死我。”一个丫鬟哭着说道。
陆锦云顿时面无血色,她嘴唇翕动,声音颤抖得厉害,苍白无力地解释:“你们冤枉我。”
另外几个丫鬟也纷纷跪下,将陆锦云如何和宋落青往来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陆锦云望向丫鬟的眼变得无比阴狠又燥怒:“你们说谎,你们都在说谎,你们都被陆晚晚买通了,跟她串通好来陷害我。”
“原来陆大小姐有这种本事,竟能将你身边的侍女都买通。”谢夫人轻笑,言语中充满嘲讽。
陆锦云那双圆睁的双目中,忽然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来。她声音暗哑干嘶:“你们骗人,我没有,没有害她,都怪她,怪她……她不该回来的……”
谢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激动的陆锦云,胸口忽然涌起一丝特别复杂的情绪。
陆锦云喃喃地,又重复道:“她不该回来的……”
“你这个孽女,竟然敢害人!”陆建章怒不可遏,抬腕给了她一巴掌。
陆锦云口中涌起一股铁锈腥气。
徐震微微皱眉,道:“既然此事已经大明,各种内情细节,便有劳林大人操劳了。”
京兆府尹林悬拱手:“这是下官分内的事,义不容辞。”
随即,他命人将陆锦云和她的一众丫鬟押进府衙。
陆锦云被人架着,疯了一般,咬着牙冷笑,脸上却强硬地挤出诡异的笑容,双眼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她已经濒临崩溃,经过陆修林的时候,她大声哭喊:“哥,他们说谎,你救我,你救救我啊。”
陆修林心上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绝望。
他用嘶哑的声音颤着说道:“林大人明察秋毫,你若真有冤屈,他定能还你清白。”
陆建章悚然,浑身冷汗,抖如筛糠,立于一旁,此时一言也不敢发。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锦云被人带走。
众人离开陆府时,谢夫人追上去,叫住了徐哲。
徐哲脚步微顿,停下来等她:“夫人有何吩咐?”
谢夫人和颜:“徐大人,我外甥女笑春不懂事,今日惊扰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夫人客气,徐小姐聪颖过人,颇有徐将军之风姿。”
谢夫人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两页纸:“这两样东西,或许和陆二小姐和宋落青勾结害大小姐有关。”
徐哲接过,略扫了一眼,神情微微一紧,他似有迷茫,抬头望向谢夫人。
谢夫人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徐哲站在原处,身侧是晚春葱郁的树荫,鸣蝉在枝叶间偶尔窸窣两声。
他略一思索,明白了谢夫人的意思,将谢嬷嬷和岑思莞接生大夫的认罪供词揣进了怀里。
陈柳霜的罪行由陆晚晚揭发出来和被大理寺查出来,其间的差别可比日月。
陆家进行这一场闹剧的时候,谢怀琛已经追出了京城。
杀宋时青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觉得怒意已经蓬勃到再也忍不下的地步。
宋时青耽搁了他一阵,追出去的时候,陆家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城外大道上,车辙另外,根本无从判断马车驶向了何处。
他心口大起大落,派了一队人去白沙村,自己带着另一队人去往下柳村。
出了城陆晚晚就醒了,车内光线昏暗,车门禁紧闭,只有车窗透进微弱的光芒。
陆晚晚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绳子捆上,麻绳勒进肉里,有些生疼。
她弓起身子,试图去解那绳子。
但手太抖了,她没能解开。
王昭坐在她身旁,听到响动,微微侧目,他道:“陆小姐,你不要徒劳无功了。”
柔弱女子根本解不开这结。
陆晚晚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发不出声,声音都堵在喉咙,化成一连串呜咽。
她以为自己做好完全准备,面对一切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但她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无数次擦过打结的绳子,无力挣开。
马车行驶了很久才停下来,车门打开,雨水穿进来,打在陆晚晚身上,冰冷凉寒。
陆晚晚猛地吸了一口气,照她的吩咐,将军府的护院应该动手了,可是……为什么?还没响动。
她眸子里终于涌出了恐惧,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京城到白沙村,不过半个时辰的车距,可刚才她虽然在黑暗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却还是知道,绝对不止半个时辰!
这里不是白沙村。
她后悔不迭,是她算漏了,她能发现陆锦云的计划,就能保证她不会知道自己的吗?
香棋的情报出了岔子,陆锦云别有安排!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是一个村子。
王昭扛起她,往村子里走去,这座村子看起来荒废了很久,一路走过来都没什么人。
他七弯八绕进了旁边一间房子。
屋前有棵枯死的树,在雨幕中显得凄凉。
屋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他们围坐在一个火炉旁,见王昭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王昭朝她们点了点头,将她扔到地上,陆晚晚脚一崴,歪坐在地上。
“老大,现在怎么办?”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问道。
王昭扯了把陆晚晚腰间的荷包,拉开取出里面放着的一张纸。
待看清纸上的东西,他的瞳孔逐渐变大。
那张纸根本不是宋时青的认罪书,而是一张胡写乱画的纸。
“可恶!”王昭恨骂道。
王昭蹲下去,将塞在陆晚晚口中的破布扯出来,恨恨问道:“陆小姐,东西在什么地方?”
陆晚晚挣扎了两下:“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我?”
王昭一把扼住她的下颌,捏得她下巴生疼:“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们手里,识趣的话赶紧把宋世子的认罪书交出来。”
陆晚晚啐了他一脸口水,恨恨道:“你们是成平王府的人?”
王昭抹了把脸,冷笑:“陆小姐果然聪明,不过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
“宋时青派你来的?”陆晚晚满心绝望,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都怪自己没有思虑万全。如今她只盼着将军府的护院发觉不对,赶来救她。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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