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苟。”徐笑春拍了拍他的肩头:“人模狗样,啊呸,风度翩翩。”
谢怀琛难得地没同她计较。
————
顾朝在陆晚晚那声“一表非凡、人中龙凤”中春风沉醉。
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状元郎,别来无恙啊。”
谢怀琛的声音慵懒、率性,还有几分讥笑嘲讽,绝不像套近乎。
顾朝魂灵一冷,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年前拦路揍他的那人,声音和这人的一模一样。
他羞愤的转身,看到谢怀琛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名小巧玲珑的女子。
两人的身形,和偷袭他的人身形极度相似。
他想起拳头打在脸上的痛感,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他心有诧异,问:“阁下是?”
谢怀琛抖了抖衣襟,往椅子上一坐,手扶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谢名怀琛。”
顾朝一哆嗦,他听说过这个二世祖的名声,谢家也并非他能与之抗衡的。
可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挨的那顿打,心又难平。
顾朝咬了咬牙,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原来是小公爷,久仰大名。”
谢怀琛一笑:“比不上状元郎名动京城。”
原来谢怀琛看上了陆晚晚——顾朝自知以自家的家世门户,定是争不过谢怀琛,一不做二不休,道:“上次小公爷在香红楼为花魁娘子一掷千金,京城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也十分佩服小公爷的大手笔。”
他有意在陆晚晚面前说谢怀琛狎妓,就算不能拆散,让她心里不痛快,挑他的过错也好。
陆晚晚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眼谢怀琛。
他右手握着左手手腕,轻轻转了转,漫不经心笑道:“既然状元郎羡慕,不如我教教你?”
顾朝脸色一僵,不再继续,胡乱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陆晚晚觉得奇怪,顾朝对谢怀琛的态度古怪极了——又像是怕又像是恨。
最后走的时候稍微还有点狼狈。
徐笑春上前抱着陆晚晚的手臂:“顾朝在这里干什么?他没说什么?”
陆晚晚摇头:“刚说了两句话,你们就来了。”
徐笑春长吁了一口:“那就好。”
陆晚晚看了眼徐笑春,又看了眼谢怀琛,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徐笑春打着哈哈:“那哪儿能?信不过表哥,你还信不过我吗?”
陆晚晚懒懒地哦了声。
她想起了香红楼花魁娘子的事情。
发生在年前。
听说香红楼有个花魁名叫朱逢月,生得极美,可美人不爱笑。谢怀琛为了逗她开心,出了千金,才引她一笑。后来,他又花了不少银子为她赎身。
至于最后安置在何处,她没问,因为没立场。
只不过每次去谢府,都没见过那朱逢月,想必是安置在哪个庄子上。
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稀奇的。
谢家只有夫人一人,那是国公爷专宠独爱,别人只有羡慕夫人的份;至于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也没人会说他们不对。
自古皆然。
陆晚晚自知她对谢怀琛的的确确有些许悸动,但漫说他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她真能嫁给谢怀琛,他要纳妾收房,她也只有鼓舞成全的份。
否则,便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想到这里,她心情便稍微有点低落。
徐笑春见她闷闷不乐,道:“晚姐姐,李六哥他们也到了,咱们去玩牌,赢他们的钱好不好?”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咱们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方才我看宋家那两兄妹也来了,等会儿少不得又要来纠缠。”
收回思绪,陆晚晚点了点头。
比起眼前的困境,未知的怅惘便显得有些杞人忧天。
李远之他们在后山的一处观景阁里,一行人去找他们。离了老远,徐笑春便飞奔过去。
陆晚晚和谢怀琛慢悠悠地走着。
桃花簌簌而落,停在谢怀琛的肩头。
“逢月原本是工部执事朱正臣的女儿。”谢怀琛忽然开口。
陆晚晚侧目:“嗯?”
谢怀琛眼睛看向前方,说:“去年夏天朱正臣犯了错被抄家,逢月便被充了官窑。她的未婚夫楚越是父亲的幕僚。去年朱家犯事的时候,他刚好去了青州为父亲办事,没赶上搭救逢月。上次去香红楼,我是帮楚大哥搭救逢月。我出了八万银子将她赎出来,现在他俩已经成亲了。”
陆晚晚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原来其中会有这么多内情,更没想到谢怀琛会和盘托出。
她说:“那为什么楚越不自己去赎她?”
“楚大哥身怀才学,以后在朝堂上必大有所为,如果别人知道他娶了青楼女子为妻,难免会受人攻击诟病。所以我才出面。”
谢怀琛颇有耐心,解释了之后,又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他的名声重要,你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别人不知内情,只会说谢小公爷品行顽劣,可不会说他为朋友两肋插刀。
谢怀琛满不在乎:“我这辈子做得再好,别人也只会说,‘不愧是国公爷的儿子,上天的道也比我们顺一些’,相反若我做得不好,他们就会说‘国公爷的儿子又怎么样,没出息还是没出息’,我这辈子都被打上‘国公爷’三个字的烙印,从生下来便高人一等,要是名声好、口碑好,还要别人怎么活?”
陆晚晚听出了他话中的戏谑,觉得脸颊微烫,一路红到耳根,喃喃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怀琛朗声大笑:“因为小爷心情好,想跟你说。”
他少年心性毕现,以前在陆晚晚面前端着小公爷的身份,言语行为都颇为端正。冷不丁顽皮起来,倒让陆晚晚怔忡了一下。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活得有些有肉,那爽朗的笑声听得人心情愉悦。
她低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心情也好。”
他们六人,凑在一起又玩儿了半天的牌。
躲在僻静的观景阁里,也无人来叨扰,伴着山风、潋滟桃花,时间飞逝。
陆晚晚还是坐谢怀琛下首,有她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很快摸准谢怀琛出牌的规律,一喂一个准,他照样赢了满场。
李远之、褚怀将身上的银子输得精光,愤愤道:“阿琛,你的手开过光,手气这么好。”
谢怀琛没理他,玩了这么久的牌,他问陆晚晚:“饿了吗?”
每次陶然庄聚,年轻人都进后山游戏踏春,开宴时外头只有些老头老太太吃吃喝喝,宴席时间他们便没下去,只有宁蕴让人送了些糕点果子过来。
陆晚晚不喜糕点,也不爱甜食,吃了两口就放下。
此时倒不觉得太饿,就有些犯馋,只想吃点重口的。但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回家,省得麻烦,便摇了摇头:“不饿。”
谢怀琛便没再说什么。
褚怀道:“今天刚来就被喊来打牌,这会儿钱也输光了,还没好好赏花,我不管,阿琛你必须陪我们到山道上好好逛逛。”
谢怀琛问陆晚晚:“要去吗?”
陆晚晚不好扫他们的兴,点头道:“走。”
————
“都这会儿了还没找到怀琛哥哥,你说他会不会回去了?”宋落青一到陶然庄便在寻路怀琛,一直找到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没忍住向宋时青抱怨。
宋时青心里也有火气,他问了旁人,知道陆晚晚今日也来了。找了一圈,也没个人影。
不由地想,她会不会和谢怀琛在一起。
如此一想,一股邪火蹭蹭蹭往上冒。
他走得飞快:“连个谢怀琛都搞不定,你丢不丢王府的人?”
他朝宋落青发了火。
小妹妹喜欢谢怀琛那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谢怀琛不喜欢小妹妹,满京城的人也知道。
宋落青不料他会突然挖苦自己,顿觉委屈,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还说我呢?你眼馋陆晚晚多久了,她给过你一个好脸色吗?”
宋时青脸色铁青:“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跟我的。”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宋落青冷笑:“别说跟你,她愿意正眼看你一眼,我就沐浴更衣给你磕头道歉。”
说完,她冷哼了声,掉头走了。
宋时青气得牙痒痒,偏生她又说的实话,陆晚晚的确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过。
他又气又恼。
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偏生要个陆晚晚这么难。
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她的声音:“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心中一喜,正欲上前打招呼,便听到谢怀琛道:“好,我送你。”
那丁点喜悦被兜头的凉水浇得湿透了。
她果然和谢怀琛在一起!
宋时青不禁握紧拳头,转身也走了。
看来她的心已经交到谢怀琛身上——他得出了结论。
既然如此,便只能先取她的身子,女人嘛,得了她的身子,她就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讨男人的欢心度日。
——是你自己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要上崎岖山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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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章在前头吃酒醉了,宁家安排他歇下,宁夫人已给陆家传了信,陆建章今夜不回去。
陆晚晚出去时,宁夫人还留了她。
她是决计不肯在宁家住下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宁蕴扯上丁点关系。
见她坚持要走,宁夫人亲自送她出去,又得知谢怀琛的车马会顺路送她,便没再派人相送。
陆家那边,宁夫人派去传信的人告诉陈柳霜陆建章今夜不回,只大小姐和三小姐回来。
陈柳霜欣喜若狂。
这是个绝佳的下手机会。
她可以一举铲除陆晚晚和陆锦云两个人。
一箭双雕。
她愉快地让人去给王彪传话——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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