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晚夏,夜间少了暑气,多了几分凉意。
白玉阼阶上,商殷头剧烈地疼起来,今个一整天太阳穴都在阴阴抽疼,这会夜风一吹,便痛的更厉害了。
长随方圆关切问:“大人,可是需要大夫?”
商殷摆手,揉捏眉心,一抬眼就撞上了姜宓惊惧至极的视线。
她胆颤心惊的,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商殷听着谷卿闵的支言片语,吩咐道:“吩咐下去,务必找出两人苟且的真凭实据。”
方圆应下,很是不解:“大人,既是要证据,何不拟一些便是?此等事不宜大张旗鼓。”
商殷负手下阼阶,暗色的黑夜中,玄色披风翻飞不休:“好歹是长嫂……”
语气里,是寒凉寡情的嘲弄和晒意。
方圆眼神闪了闪,回头看了眼灯火晕黄的房间里,依稀还能看到姜宓单薄的身影。
他叹息一声,顿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因为是兄嫂,所以那点遮羞布还是要的,不然以大人的手段,何须如此迂回费劲?
商殷走了,整个院落再无旁人,姜宓适才呼出口气。
她仿佛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后背寒气入骨,冻得她唇色发白。
因着左肩带伤,她眼前阵阵发黑。
脑子里一会是上辈子炼狱般的一生,一会又是刚才谷卿闵的话。
但从始至终,挥之不去的,是商殷那双浅棕色的狭长凤眸,跟刀子一样,冰冷又无情。
她抖着手,不顾伤势,猛地抓着毫笔,左右手各一支,同时蘸墨,尔后双笔齐动,在白纸上刷刷书下不同字体的“逃”字。
右手写的,是雅致的瘦金体,左手书的则是秀美的簪花小楷。
她一辈子无所长,唯有对书法稍作研习,所以,没人知道她其实会左右手同时写字,会的还是不同字体。
那些年里,她日日身处绝望和怨恨之中,遂学会了临摹,尤其对商殷的笔迹,她能摹的以假乱真。
一篇白纸才写一半,左肩伤口复又裂开,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低落到纸上。
白纸红梅,份外刺眼。
姜宓摇晃两下,一屁股坐杌子上。
此时没了外人,她不用做戏,也不用腆着脸讨好谁,那点眉目的柔弱便如水波化开,露出了她的小爪子。
如今的商殷还不是谋朝篡位的暴君,商珥也还没有死。
她眼下更不是商殷的禁脔,今晚上对商殷的示弱讨好,倒是她太过习惯上辈子了,往后得警醒着。
伤口不深,但血流的多,瞧着甚是骇人。
姜宓褪掉衣裳看了几眼,皮肉伤口,没几天就能好。
况,商殷还给她用了那赤色药丸,她知道那东西,是用百味百年珍贵草药为原料,十年才能炼出两三枚,十分不易,对外伤有奇效。
她估计,商殷身上统共也只有四五枚而已。
倒是没想到,他肯用在她身上。
姜宓冷笑了声,半点都不感动,她清洗了伤口换了衣裳,又强撑着烧了大字,灰烬冲恭桶,再抹掉痕迹。
后半夜,纵使身体累极,姜宓也没有丝毫睡意。
到卯时中,天色大亮。
商府里头逐渐热闹,仆役往来,多了几许人气。
姜宓眯了小片刻起身,呆呆地坐在床沿回忆了番,随后她翘起嘴角,冷哂出声。
上辈子活的那样坏,这辈子再是不济,总也不会比上辈子还生不如死。
况且,这辈子她占着先机,一定能逃出商府,逃离商殷。
想通这点,她慢吞吞地给左肩换药,穿衣裳绾发髻。
末了,她出门沿着锦鲤湖拐去了北厢。
水流渊是以北厢为主的院落,采光通透,冬暖夏凉,是商府最好的地段。
姜宓穿过廊芜,依着商珥还在世时的习惯,直接在正房外间候着。
再有半个时辰,商珥就该醒了,她需要服侍他更衣和梳洗。
这些本是婢女的活计,但她进门那日,商殷曾说,既是冲喜,自当该和商珥多亲近。
俄而,里间传来咳嗽声。
姜宓抬脚进去,动作熟练地撩起月白色十字纹纱帐。
黑漆芙蕖雕花的大床里,洁白玉枕上鸦发逶迤铺散,眉目带病气的青年虚拳抵唇。
他慢吞吞抬眼,那双缱绻醉人的桃花眼在看到姜宓时,瞬间弯起来。
“阿宓今天这么早?”青年唇边带笑,一副病弱清隽的温柔模样。
商珥借着姜宓的手下床,视线一直锁着她。
姜宓半垂眼眸,扶着商珥在小书桌边坐下,温顺又乖巧。
商珥挑起她下颌,幽幽问:“昨晚,你都和谁在一块?”
姜宓头皮发麻,顿有一种被阴冷毒蛇盯上的错觉。
她不敢承认,只得说:“是商殷大人,和商殷大人见过面。”
闻言,商珥眼神顷刻波动一瞬。
姜宓小心翼翼望着他:“大公子……”
“真不乖,”商珥笑起来,指尖轻拂她鬓角,“忘了该喊我什么了?”
病弱之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冰凉的。
姜宓只感觉像小蛇攀爬过鬓角,浑身发憷:“夫……夫君。”
商珥甚是满意,他打开暗屉,从里头拿出一赤红色的口脂。
苍白的指尖一挑,他抬手就抹上了姜宓毫无血色的双唇。
冰凉的指尖,像冰渣覆盖,不带温度。
姜宓心惴惴,猜不透商珥的心思。
“阿宓,这样才好看。”商珥将姜宓双唇涂抹成大红色,那颜色像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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