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泫然欲泣,“没想到把潘堂主惹下了,这都是我的不对,还请顾老板高抬贵手,我们差贵帮多少,”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似乎想往楼上去,“我现在就给顾老板补齐了。”
顾励行原本还是还是有些怀疑,是不是艾阳不服洪门的规矩,才暗中请了高手帮忙,但现在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是怯懦无趣了些,但生的水杏眼,鹅蛋脸,就跟画上走下来的似的,木头美人儿她也是美人啊,他自问对美人还是会多一些宽容的,“不必了,我就是问一问,你事前懂不懂规矩?既然李小姐都这么说了,那顾某就信你一次。”
艾阳忙道,“顾老板一定要信我,这事跟我们庄子上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我听马大哥他们说,你们的船一翻,他们就立即下河帮着救人了!”
曲一峰冲顾励行点点头,“是这样的。”
顾励行对艾阳的怀疑基本已经消除了,“李小姐,能不能把那天送货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艾阳似乎很害怕顾励行这些人,赶紧出去叫了老胡头,“胡叔你快去,把送枇杷去十六铺的人都叫过来,沪市来的顾老板要问他们话的,全叫来啊,一个也不能少!”
汪俊生刚开始觉得艾阳实在是聪明,可慢慢的却又觉得这位李小姐太聪明了,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给容重言牵线这条思路对不对了。
就听顾励行又道,“李小姐没有考虑过把庄子卖了?你一个弱女子,这么大份家业是守不住的,倒不如把庄子一卖,搬到沪市去住,那里水电都很方便,宅子也不算太贵,也比这里安全的多。”
艾阳第一次抬头看着顾励行,她咬了咬嘴唇,一脸为难道,“可是再多的钱,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倒不如守着这庄子,每年都有收成,也不至于饿死,”
她想起来自己还在十六铺租着铺子呢,又道,“我娘家是做米粮生意的,我在家时也常帮我大哥的忙,我已经在十六铺租个了门脸儿,准备把我们庄子上的果子送过去自己卖,”
她冲汪俊生歉意的笑笑,“还请汪经理见谅,而且,”艾阳局促的揉了揉衣袖,“我就去过沪市一回,那儿我也住不惯的。”
顾励行对艾阳的回答很满意,凡是容重言赞成的,他必然在心里是反对的,“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说起来梁大少我也是认得的,这样,以后你在十六铺有什么事,只管找那里的当家的,”
顾励行看了曲一峰一眼,“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毕竟是贵生叔交代过的人,咱们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艾阳连忙站起身,“感激”的冲顾励行跟曲一峰笑了笑,“谢谢顾老板了,你们放心,以后洪门的茶钱,我每月一定准时去交,之前是我不懂的规矩,没想到却害了潘堂主……”
艾阳说着,便拿出帕子抹起了眼泪儿,仿佛真的在后悔她害了潘安/邦一般。
顾励行看了艾阳一眼,怪不得梁维华要跟这女人登报离婚呢,这种小女人,也就是长的有几分姿色,但气度举止,哪里能跟安梅清相提并论?
他抬头看见老胡头领着一群人过来,把注意力集中到马老大他们身上,开始自己的审问。
艾阳一直默默在坐在一旁装壁花,心里却对顾励行的看法又多一层,对潘安/邦的事,顾励行可不像表现的那么漫不经心,他每个问题都问的认真仔细,甚至连当时竹筏来的方向,大概的速度,跟自己当时的动作,他都问的格外仔细,甚至他还是把当时在船上的人分开来,让他们各自回忆跟他讲述。
汪俊生也大皱眉头,这顾励行是要做什么?该问的洪门的人已经问过多少遍了,他怎么还在反复纠缠?
但这是洪门自己的事,顾励行这个老大又亲自出马了,他是容重言的人,更不好多说什么了,为了避嫌,汪俊生站起身向艾阳辞行,艾阳则“慌乱”的起身相送,两人送到大门口时,艾阳才小声道,“谢谢你啊,汪经理。”
汪俊生摇摇头,“我并没有帮到李小姐什么,李小姐是聪明人,就算没有我在,你也能应对。”
自己能不能应对,跟人家愿不愿帮自己是两码事,艾阳一笑,“从我搬过来,要感谢汪经理的地方就太多了,就像我们的船跟货能顺利的被放回来,也是有赖容先生发话,不瞒汪经理说,我都做好再折一船货的准备了。”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对方感知,汪俊生笑道,“李小姐太客气了,容爷不是说了,你们信河庄子跟咱们面粉厂是邻居,邻里守望相助那是应该的,”
他往里看了一眼,“我也是多于提醒李小姐一句,洪门,还有顾老板,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以后你还是得打起精神了,多加小心了。”
……
顾励行把马老大他们反来复去的问过,才回到厅里,冲会在沙发上做针线的艾阳道,“打扰了,”
艾阳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忐忑的站直身,“顾老板查到什么没有?”
问过这些人,顾励行是不再怀疑信河庄子跟这件事有关系了。
这些人一个个信誓旦旦,把那天的黑衣人说的跟个神仙一样,可这些人都是些老实憨厚的农人,有的连个完整话都说不全,他这些跟自己帮众们的描述一一印证,得到的结论却叫他无比惊心。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绝顶高手,最叫人头疼的是,这个高手似乎跟洪门不怎么对付,不然也不会一出手就拿下他一员大将了。
他不由想起来前些日子容重言送来的三个人,剪容氏面粉厂电线的事是曲一峰私下安排的,他已经处罚他了,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把面粉厂的损失给赔了出来。
但他也从曲一峰那里知道,青皮他们三个,并不是被汪俊生的人抓到的,而是自己稀里糊涂的从电线杆子上摔下来的,加上他们骑的三辆洋车都漏了气,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他,是有人暗算了青皮他们。
还有他连丢的那几次货,虽然不像这两次那样蹊跷,但沪市里他有个暗藏的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如果这个敌人跟容重言联了手,那他谋划的事,可就要多一重阻力了。
心里盘算着,顾励行冲怯生生的艾阳道,“李小姐请坐,李小姐你没有没注意到,这阵子你们庄子周围有可疑的人?”
潘安/邦是劫信河庄子的货船才被抓的,这到底是那位高手刚巧遇上打抱不平,还是因为信河庄子里有他关注的什么人呢?容氏面粉厂也在信河边上,这就更值得怀疑了。
艾阳茫然的睁大眼睛,“可疑的人啊?顾老板,我搬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庄子里的长工们都没有认全,要不你问问马老大?对了,还有贾管事,要不,”
她回头看着李嫂,“李嫂,咱们庄子上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
李嫂同样回了个茫然的表情,“没看见啊,咱们庄子不大,就这么几户,谁家要是来个亲戚,一柱香的功夫整个庄子都知道了,没听说谁家来客了?”
顾励行看着可怜巴巴的艾阳,皱了皱眉头,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劝了艾阳一句,“李小姐,我看你真的不如把这庄子出脱出去,做生意什么的,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你在娘家帮过你大哥,那也是你大哥这个男人在前头顶着呢!”
艾阳点点头,现在是民国,新的还没普及,旧的依然顽固,尤其是,法治在底层更是无从谈起,就像现在一个黑帮头子就可以坐在自己跟前,劝她不要与社会常态相违背。
看起来挺讽刺的,但这就是她要面对的现实。
“顾老板的话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不过我铺子已经赁好了,装修也开始弄了,现在说停,前头的钱等于是赔了,左右我手里还有点儿闲钱,先试一试,我看沪市的报纸,现在沪市有许多女先生,女职员,”她轻轻扯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固执道,“我就是想做点儿小生意,其实女人做生意,也不是没有的。”
年纪不大,思想还挺顽固的,顾励行没有那么多耐心劝一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反正赔也赔的是她自己的傍身钱,“那好,一峰,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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