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很大,割的极深,抬在空碗上的手很快便滴滴答答的流起猩甜的鲜血。
圣元帝执着于她的血,若是不趁他此时神智不清,喂他喝一次血,怕是救回来后他还会对楚时依的血念念不忘。
唯有让圣元帝死心,楚时依往后才能真正的安全无忧。
楚时依一开始的确是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动摇,但当她听见陆承宇开口要她别怕没多久,她便明白过来。
她红着眼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面罩,低头不语替他包扎左手上的伤口。
“姜煊,将王妃的血喂给皇上喝下。”陆承宇将匕首放回桌上。
姜煊不发一语地将装了血的瓷碗端了过去,依言喂给了圣元帝。
“包好后你为父皇诊脉一下。”陆承宇低声说道。
他对圣元帝的感情复杂而偏执。
陆承宇从小就渴望圣元帝的关爱与垂怜,渴望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渴望自己成为父皇心中最疼爱的皇子。
多年的心愿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拥有了两世记忆,但那都不是能轻易抹去的。
他恨他的父亲,却也爱他的父亲。
明明知道在圣元帝眼里他与其他皇子没什么不同,明明知道永远也得不到小时候最渴望的真心疼爱,他清楚的知道着残酷的现实为何,却终究无法对自己执着了两世的亲爹见死不救。
楚时依帮他包好伤口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道:“就算王爷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也不会真心爱你的,现在已经有我……还不够吗?”
她想说有她爱他了还不够么,但碍于姜煊还在一旁,这般直白大胆的情话她并不想给旁人听去。
她知道陆承宇缺爱,从小就渴望着爹娘的爱,可惜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那都是两辈子也得不到的。
楚时依心里疼得很,她甚至想自己怎么不能早点穿过来认识陆承宇。
陆承宇将人拉进怀中,低声道:“够,有你便足矣。”
“但他终究是我父皇。”
楚时依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就如同她无法对那些无辜百姓见死不救般,他也无法对圣元帝见死不救。
圣元帝喝完血后依旧毫无起色。
这是自然的,毕竟那不是楚时依的血。
可圣元帝并不知道。
当他发现自己仍然虚弱无力,浑身更如蚁咬般难受,心中绝望如猛兽般,一口一口地将他吞噬。
圣元帝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更是瞬间坠入一片黑暗之中,他瞬间慌了起来,彻骨冰寒,整个人如处冰冷的绝地深渊。
方才明亮的阳光仍透过窗棂映照于龙榻旁的地面之上,将四周照得极其明亮,如今却已黑沉沉一片。
……
楚时依为圣元帝诊脉之后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向姜煊,皱眉道:“皇上不像染上疫病。”
姜煊困惑:“可皇上身上所有病症皆与疫病如出一辙。”
楚时依将早就准备好的药方拿出来,递给姜煊:“你让人按这药方去捉药煎熬,如何熬药想必太医院的药僮都知晓,我就不多加赘述。”
太医院里各种药材应有尽有,楚时依倒不担心会缺了哪味药。
姜煊点了点头,欲要离去之前,楚时依却又喊住了他。
“姜太医且慢。”
“王妃还有何事要吩咐?”姜煊问。
“此次疫病来势汹涌,只凭靠汤药是无法根除的。”楚时依道,“不知太医院可有施针的器具?我还需为皇上施针。”
姜煊点头道:“有,臣这就让人去将器具取来。”
约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医院的人便将施针器具送了过来,那人一样是看起来气色红.润,身强体健的小药僮。
“姜太医你且仔细看我如何为皇上施针,之后还要劳烦你到御街上的妙手堂,将这针诀教给妙手堂的姜大夫,与其他医馆的主治大夫们。”
顾谨欢去处理圣元帝下的旨意人还未回来,方才陆承宇已亲自替圣元帝褪去中衣,仅着明黄长裤,将他翻身、令他趴卧于龙榻之上。
楚时依因为之前曾日日为陆承宇施针的关系,如今扎针手法已十分利落,拿针手法老练,下针迅速,稳、准、狠,被施针者几乎不感半丝痛觉,昔日的稚嫩已不复见。
陆承宇以前所受的那些苦痛,如今圣元帝可说未曾感受半分。
姜煊见她施针手法娴熟老练,甚至比自家专精施针的叔父还要有能耐,目光越发晶亮起来,整个人也不由得与她凑近了些,就想再将这难得一见的行针手法及穴位,记得更清楚些。
两人的脑袋不知不觉中就凑近许多。
原本坐在一旁耐心等待的陆承宇,突然拿过放在一旁的茶盏,一口气将里头的茶汤灌下,意图压.下心中蓦地窜起的怒气与醋意,一饮而尽,又将茶盏狠狠丢到一旁茶几上。
然而他面色虽阴沉难看,像是恨不得要将姜煊拖出去狠揍一顿般,却也没有上前阻止两人。
他若不让姜煊学会这针诀,那楚时依肯定还会吵着要上妙手堂。
陆承宇双拳紧攥,指甲掐得掌心生疼,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喝着酸死人不偿命的闷醋。
大口大口的豪饮着。
待楚时依终于为圣元帝施针完毕,陆承宇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几乎是在楚时依放下针的同时,他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将人拽入怀中,也不管姜煊就在一旁,便直接埋首于她白.嫩的颈肩之中。
拥抱的力道让她有些疼。
姜煊眉眼低垂,一点反应也没有,见怪不怪。
他甚至觉得刚才陆承宇竟沉得住气,没来将他拉开已属不易。
而圣元帝则不知为何,在施针中途便已昏睡过去。
姜煊为其诊脉之后,确定暂无大碍,便道:“臣去将这药方交给太医院,刻即便命人为皇上及各种妃嫔煎熬汤药。”
楚时依这时还被陆承宇紧搂于怀。
她艰难的推开陆承宇,探头喊道:“姜太医等等,我跟你一块去太医院。”
姜煊思绪飞快,立刻会意过来,道:“好。”
陆承宇却不肯了,语气森寒:“为何还要去太医院?”
“得先将太医们都医好,还要将针诀教予他们,这样各宫各院才能快点好起来。”楚时依一脸无辜,语气软糯娇甜,“难道夫君想见我一个人疲于奔命吗?”
两人一阵你来我往,陆承宇想阻止她,楚时依却有凭有理的将一切利弊说给他听,语气还娇娇.柔柔,恁是原本心中有一团愤怒的火焰的陆承宇,也全被她的柔.媚撒娇给浇得怒火全灭。
素来在姜煊面前冷酷无情、冷静沉稳的晋王殿下,唯一人无可奈何。
姜煊早已收拾药箱走远。
一旁的圣元帝仍在昏睡之中。
没人能听到晋王妃是如何撒娇,宛如妩.媚妖精,令晋王一再心软,节节败退,终至失守。
两人自然不可能在这皇宫之中做出什么孟浪之事。
陆承宇就只能扶着怀里小姑娘的后脑勺,将人狠狠辗转亲吻,霸道地攻城略地,粗.暴得有些发狠。
绵长的深吻中是他暴躁不安的占.有.欲及掌控欲。
待顾谨欢匆忙赶回来时,只见两人与平时无异的站在龙榻之前。
楚时依脸上冒着些薄汗,面颊微红,舌根还有点酸。
陆承宇亲得太用力了。
“太子殿下,这是您的册封诏书,恕奴才失礼,请您原谅奴才只能用这种方式将诏书交予你。”
实在是因为现在情况紧急,皇宫之中可谓乱成一团,所幸身强体壮的禁军们十分忠诚且都无染上疫病,皇城还算被保卫得十分坚固。
顾谨欢已传下圣旨,陆承宇虽未被册封太子,但册封他为太子的诏书圣元帝早就拟好交给了顾谨欢,他便将诏书直接交到陆承宇手上。
如今他已是大燕新册封的太子。
陆承宇本就是厌恶繁文缛节之人,倒也不在意,他接过圣旨后,吩咐顾谨欢好好照顾圣元帝,两人再度系上面罩,便带着楚时依前往太医院。
他永远也拿她没辙。
……
楚时依抵达太医院时,姜煊正在教其他太医针诀。
他方才已先在染病的太医身上试过一次,果然施针之后对方的气色便好上许多,就连其他未染病的太医们见状后都啧啧称奇。
几位太医一见到楚时依来了太医院,便全一股脑的围了上来,纷纷欲与她相讨针诀。
陆承宇脸色难看无比,冷声喝道:“退下,都先将面罩戴上,之后你们诊治各宫妃嫔时也让她们戴上。”
他将楚时依手上拿着的小包袱扔了过去。
方才他已让顾谨欢传令下去,命宫中未染病的宫女及太监们连夜赶制面罩,而后发到各宫让所有人都戴上。
几位太医见姜煊脸上也系着面罩,便也依言跟着取出戴上。
“染病还未施针的太医在哪?待会儿本王的王妃会亲自施针,你们在旁仔细观看及可,莫要靠近她。”这话可说的是咬牙切齿,酸味四溢。
“若有人胆敢随意触碰王妃,本王绝不轻饶。”
陆承宇方才见到一堆成年男子围向楚时依,就算明知他们没有别的意图,心中仍是暴躁嗜血得想将这些太医全都杀之而后快。
他又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此时终于冷静下来,他们可没忘记这晋王中毒时有多么残忍暴虐。
楚时依脸颊烫红,她完全没想到陆承宇的占.有.欲居然是不分场合。
她以为他在众人面前会有所克制,然而并没有。
他依旧霸道,不容任何人靠近她,不愿任何人瞧见她的容颜,甚至明目张胆、毫不客气的警告众人。
若不是因为疫病关系刚好得戴面罩,将她的脸遮住只余双目,恐怕她撒再多娇他也不会让她来太医院。
楚时依抿嘴偷笑了下,幸好她戴着面罩旁人也看不出来。
之后楚时依便如方为圣元帝施针那般,再次展露身手,于染病的太医身上施针。
行针手法老练娴熟且稳,太医们皆震惊于她的手法。
虽然之前姜煊已说这针诀是晋王妃传授的,然而他们并不怎么相信,如今亲眼所见才不得不信,心中更是对晋王妃越发钦佩不已,个个又想上去与她讨论一番。
然,陆承宇就冷着一张俊脸挡在她前面,谁也靠近不了。
“没看清楚穴位及如何施针的可以去问姜煊,姜太医医术精湛,虽然不及王妃但也够了。”
楚时依听见陆承宇的话,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熟蛋了。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王妃的?他都不会害臊的吗?
太医们见陆承宇脸色阴沉,周遭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更是瘆人,纷纷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调头去找姜煊。
他们真没想到晋王是个大醋坛子,这醋也吃得太没道理了哟!
……
由于圣元帝迟迟未醒的关系,两人当夜并没有离宫。
翌日一早,圣元帝早早就醒了过来,面色红.润不少,看起来已没有先前的痛苦。
顾谨欢却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陆承宇夫妇两人就寝的寝间前,着急慌乱的敲打着房门。
“太子、太子殿下,您快让太子妃为圣上瞧瞧!”
顾谨欢平时极其稳重,陆承宇有记忆以来甚至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
两人宽衣过后来到圣元帝所躺的龙榻前,只见圣元帝虽睁着眼,一双眼却空洞无神。
他想爬坐起身却坐不起来。
眼睛看不到,腿也动不了。
太医院的御医们轮番诊治都看不出毛病,就连楚时依也无法。
她从昨日见到圣元帝后,脑中的医术金手指便一直都没有动静,但当她到太医院见到染病的太医时,却是有药方清楚浮现。
是以,就连她都对圣元帝的病情无计可施。
“可能是皇上之前曾因不明原因昏死过去,死而复生的后遗症。”最后姜煊如此推论。
众太医们也只能这么认为。
圣元帝听见后,咬牙切齿道:“顾谨欢!”
顾谨欢跌跌撞撞的跪在龙榻前:“奴才在。”
“传朕口喻,赐废太子陆承晏宫刑与哑药,现在即刻就去!”
圣元帝如今被陆承晏害得这副模样,自然不会轻易饶恕害他之人,害他的人必定要比他活得痛苦百倍才行。
顾谨欢及一旁太医们听得冷汗直流,却无人敢说一句话。
圣元帝折磨人的手段可谓一流,就如同当年的宸妃与纯妃一样,背叛他的人他并不会马上赐死,而是让那人失去一切后,日日活在痛苦之中。
由于圣元帝双目不能视物,双腿不能行走,恁是他再想也无法处理政务。
但索性他的命到底是如他当初所愿,让楚时依给救回来了,身上也不再有如蚁啃噬的痛苦。
此时皇城外的众皇子们仍一无所知,他们并不知道,再过几日,当这皇城的城门再开之时,这大燕就已易了主,一切尘埃落定。
……
姜煊一早便出宫,可说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妙手堂。
他在教予御街上医馆大夫们针诀时,并不自揽功劳,皆如实告之此针诀为晋王妃所传授于他。
大夫们原本是不信的,但当皇宫不再封死,一个月后,皇宫内及京城疫情也逐渐控制下来,太医们终于可以回家时,楚时依当日于宫内如何施针救治众人的事迹,便随之广泛流传开来。
都说晋王妃虽有孕在身,却不惧染病危险,自告奋勇入宫救治圣元帝及众太医,更想出了戴面罩降低染病的法子,后来还亲自到了寿康宫医治太后,不仅医术高超更是心善仁慈,是个聪颖而勇敢的奇女子。
晋王府里那些染病的奴仆们出去时,也是不留余力地赞扬自家王妃,说她医术超高,说她当时还不顾危险,一心想到御街的妙手堂上救治其他染病之人。
晋王妃妙手神医,百姓们纷纷赞许,人人都想至晋王府求助神医王妃,晋王府顿时门庭若市。
然而晋王夫妇却早已不在晋王府。
原来他们早就搬进皇城之中。
圣元帝目不视物,早已无法处理一切事宜,尚时虽尚未传位,国政却不可一日无人处理,陆承宇早已带着楚时依进宫,接手处理朝政。
所幸他拥有了前世记忆,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他,就算是紧急接下繁重的朝政亦是处理的井然有序,甚至比圣元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扑空后皆一阵错愕,直到圣元帝的传位圣旨颁了出来,召告天下新帝继位。
不止原本对皇位虎视耽耽的几位皇子们错愕连连、措手不及,谋略都未能出手,皇位便拱手他人,就连天下百姓们都猝不及防,可说朝堂上下皆震惊不已。
登基大典当日,疫病已不再流传,那些病好的百姓们纷纷上街瞻仰新帝,街道上人喊马嘶、摩肩擦踵,可说被挤得水泄不通。
皇撵经过之时,众人齐齐跪地。
新帝登基,年号改为永宁。
群臣三拜九叩。
六月烦暑,艳阳似火,漫山遍野弥漫花香,万紫千红,白絮随风飞舞,枝头又再长出新绿,一切皆生机勃勃。
那些病痛所带来的痛苦与折磨将不复再。
天下太平,一切安好,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
登基大典陆承宇前世早就都经历过,对他而言并不新鲜,大典落幕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御干宫。
归心似箭。
楚时依的血过于特别,又生得倾城绝色,若自己不接下这皇位将天下大权牢握于手,他担心日后仍会有人觊觎他的小姑娘。
在这一纸诏书便能随意更改他人命运的时代里,他唯有接下这分重担,才能将他心爱之人牢牢护于掌心之中,令她一世无忧。
他赶回御干宫时,楚时依就坐在殿内等着他。
一如以往在王府那般,见他下朝回府,便开心地起身迎接他回来。
笑眼弯弯地扑进他怀中。
“不许跑跑跳跳。”陆承宇虽然开心她如此热情迎接自己,但见她扑过来却仍一阵心惊胆跳。
他此时身上还穿着大典的朝服,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好看,皱起眉头时,还真颇有几分帝王的慑人威仪。
“夫君穿这样真好看。”楚时依摸了摸他身上的朝服,赞叹道。
他不喜欢楚时依同旁人一样喊他皇上,之前被他纠正了几次后,她便也习惯这么喊他。
楚时依也喜欢这么喊他。
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喊他为夫君,再无他人。
“不是红的,不好看。”陆承宇轻轻哼笑一声,原本在大典中冷峻的眉眼,如今已被温柔宠溺所取代。
“夫君穿什么都好看。”楚时依不以为然,娇娇道,“快跟我说登基大典究竟都要做什么,我好奇死了,你又不许我去……”
陆承宇薄唇噙着温柔笑意,眼中的柔情蜜意几欲令人溺毙。
一面轻揽着她走入内殿,一面告诉她登基大典时的一切事宜,说他在路上看了哪些风景。
就一如他们在王府那般。
他愿为她倾尽所有温柔与耐心,护她一世周全,给她至高无上的极尽宠爱。
让她贪恋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的吻。
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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