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我没提前跟你说。”,一个懒懒的男声响起,咬字有些奇怪,那说话的腔调却听着格外舒服,带着几分舒心的懒散。
“这沈郎虽然看着温雅,一副君子模样,可是个不近人情的,况且这事情也不小,他不一定能应下。”,座椅上靠着一个玄衣男子,眉目疏朗,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懒散冷淡的模样。
董瀚文叹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一脸苦色,“我这不是被家里磨得实在没办法了嘛,你到时候帮我多说说话。”
待客的厅堂里,董瀚文踱步了几个来回,终是忍不住向着一边袖手站着的侍从催促道。
“那沈郎君可是来了?去个人迎一迎他。”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了开,一只靴子踏了进来,一只黑色的靴子,靴头镶嵌着一块儿青玉。
推开门的时候有风涌了进来,带着几分初春的寒气与萧瑟。
“不用如此客气。”来人道,声音如珠玉落下,隐隐带着笑意。“离已经来了。”
董瀚文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怎么看清脸,只看到是一个身着暗红色云氅长袍的少年进了来。
待那少年弯腰行礼之后,董瀚文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看清之后却暗暗在心里惊叹了一下,心道怪不得自家妹妹对他心心念念的,长成这样谁不动心。
来人肤色冷白,眼尾飞扬,眉也偏尖偏精致,偏生眉骨较高,鼻梁深邃。
唇形也很有曲线感,纵然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却自带一股子忧郁的气质。
阴柔却不女气。
他垂着眼帘不笑的时候便让人忧心他到底愁的是什么,无端地让人心生怜惜。
一头黑发用玉冠束起来,额头上绑了一个网巾珠玉抹额,黑色细網纱的材质,显得干净利落,带了些许英气,却越发温雅。
系住抹额的绳子末端两个小巧的青色的玉环缀着,其中一只静静垂落在来人肩头,也不知是那青玉点缀了那人,还是那人使得玉越发温润。
董瀚文一面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沈离,一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他还几分把握能替自己妹妹求来这个妹婿,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悬。
女子其实比男子更容易耽于美色,他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当初在街上远远看了这沈郎一眼,便惊为天人。
回去之后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全是那日的惊鸿一瞥,本来要订的婚也不订了,打听出来那日见到的郎君便一个劲儿闹着要来寻。
最后到底是被拦下来,非得日日在他跟前哭着求他去给那郎君下个帖子,董瀚文被烦得不行,这才厚着脸皮来求见一番。
这沈离为人低调,在王城里也并不活跃,据说是青岩先生在外游历的时候收的弟子,随着青岩先生在各地游学了一年,半年前才来到王城。
但是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各种集会宴会上都少见他的身影,跟他师父青岩先生一样,避世不出,虽然外面隐隐有传过此人姿容一绝,但是董瀚文却一直觉得难免言过其实。
如今一见却比传言中半点儿不差。
更兼之,这沈离又是那名满天下的青岩先生的弟子,即使身后并无家族支持,但是以后的前途也定将不可限量。
沈离此人,确实当的上一句如玉郎君,怨不得自家妹妹一眼便看中了。
董瀚文心里早就没了大半希望,只觉得自家妹妹看上了个祸害。
这一打眼看上去就跟个谪仙儿似的,气质凌然,偏生眼尾飞扬,魅惑得惊人,斜斜瞥人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的,又妖又仙的,谁受得住啊。
光是沈离这姿容,若是常出去走动一下,怕是得勾了这王城大半姑娘的心去。
偏生这郎君是个有名的不近女色的,任百花齐放,他自个儿倒是半点不沾染,不知有多少见过他的世家小姐跟大家闺秀给他送过帖子跟信物,他愣是一个都不收。
这番要不是他有个好友是沈离的师兄,怕是也见不到他。
董瀚文觉得可能请来这人有些悬,但还是开了口,冲他行了一礼,“不知沈郎可有意到府中一叙?瀚文定当扫榻以待。”,最后吞吞吐吐地又加了一句,“舍妹也是。”
屋里几人都心知肚明请沈离去是为了什么,端看他自己的态度了。
这叫沈离的少年没有表情的时候唇角仍是微翘的,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冷淡。
“还是不劳烦府上了。”
他外表温温和和的,却语气疏离,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离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也得知道避讳,听闻您的妹妹正在议亲?离在这儿道一句恭喜便是了。”
沈离弯腰回了一礼,“待府上大喜之日过后,离再去叨扰不迟。”
这就是婉拒了,给各自都留了脸面。
董瀚文叹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来,“不知沈郎君的年纪?”
“过了三月初便是十六。”,底下那少年温雅
沈离其实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只知道大概的年岁。
当初青岩先生带他去登入户籍的时候,负责登入的小官吏问他出生的时辰,沈离想了想便报了他第一次见到苏楣的日子。
那正是万物初生的春日,灰暗从大地褪去,柳梢枝头是嫩绿的新芽。
自那之后啊,所有有关新生的一切,便都能让他想起那个少女。
董瀚文被噎了一下,他那妹妹因着家里娇纵了些,所以及笄之后便多留了三年,如今已是十八了,又因着一些旁的原因,婚也没定下来。
若是被一些嘴碎的知道了,都能说的上一句老牛吃嫩草了。
董瀚文叹了口气,再没言语,决定回家劝劝自家妹妹去了。
沈离待那董瀚文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而后看向座上的玄衣男子,“师兄做事情不太厚道啊,离可是很苦恼呢。”
那男子闻言抬了抬眼,哂笑一声,“我这不是没耐住他唠叨么?再说了,这事儿也是因沈师弟而起的。”说罢起身,走到下首,伸手拍了拍沈离的肩膀。
“你这沾染的桃花还真是够多的。”,被沈离称作师兄的人叫段流云,是出了名的浪荡子,生得一副俊俏模样,因为天性好玩儿,桃花比起沈离只多不少。
但他从不沾染那些小娘子,只往那花楼酒肆里去。
“我就不信了,那些小娘子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段流云抚了抚下巴,看向沈离,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明明你也没我长得好看啊。”
“怎么就追的这么狠。”
*****
青岩先生坐在榻上,面前一副棋局已快下完,桌子上放着焚香的香炉,几折绘了泼墨山水的屏风在离榻不远的地方摆着。
沈离恭敬地给青岩先生倒上茶,眉目低垂,低声道:“席师兄来了信,说是过不几日便能回来了。”
“我知道了。”,青岩先生沉吟半晌,而后递给沈离一封信,淡淡道:“我这里有件事情要你去一趟,就按照这信里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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