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整个身体软得站不稳,被端明崇半扶半抱地走出偏街。
离开端熹晨的视线后,岁晏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从端明崇怀中滑了出来,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噗通一声,让人听着都替他疼。
岁晏捂着胸口伏在地上,似乎想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端明崇忙不迭地去扶他。
岁晏急喘了几口气,抬头朝着端明崇勉强笑着,撑着他的手臂三番五次想要站起来,但是全身无力,腿依然再发软,次次又跌了回去。
端明崇力气再大,也没办法将他整个人抱起,只好艰难地扶起站都站不稳的岁晏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着。
岁晏软软靠在墙壁上,垂眸看了看自己鲜血直流的手腕,只觉得恶心无比,恨不得把两只手都砍下来。
端明崇看他手抖得不成样子,还以为他疼狠了,忙伸手将他双手捧着,轻轻低头在那伤口处吹了吹。
温暖的热气拂过刺痛的伤口,带着些酥麻。
岁晏直接愣住了,手腕上那令人做吐的粘稠瞬间消失不见,就连心中残留不去的惶恐也消散了不少。
端明崇吹了两下,抬头看他:“还疼吗?”
岁晏眼中带着些水光,呆呆点头:“嗯,疼极了。”
端明崇更心疼了,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方帕子,轻轻将岁晏手腕上的灰尘砂砾擦掉。
那墙上尖利细碎的尘粒都陷入了伤口中,端明崇动作极其轻柔地去擦,岁晏抖一下,他便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吹伤口一下。
岁晏一直在看着他,觉得有些茫然,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会为了这一点小伤这般心疼他。
“殿、殿下……”
端明崇忙抬头:“弄疼你了?”
岁晏摇了摇头,稍稍从恐惧中定神下来,还是觉得就因为这件破事就和端明崇有嫌隙太过不甘心,抿了抿唇,还是打算再解释一遍:“殿下,方才我只是怕旁人伤到你,才那般做的……”
端明崇有些失笑:“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那本就是我不对,你那样警惕是对的。”
岁晏讷讷道:“但是……我太狠毒了……”
端明崇愣了一下,总算明白方才岁晏解释完后为什么要匆匆离开了,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自己那句话确实问的太过莽撞。
端明崇道:“对不住。”
岁晏愕然看他。
“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对你说出那种话。”端明崇撩起袖子将岁晏额角被吓出来的冷汗轻轻擦干净,“我知道你本性并不是这样,是……是我失言了。”
端明崇久居东宫,太傅和皇帝教他的全都是如何修身治国平天下,是非曲直断恶修善,这些于他而言,便是修身根本。
端明崇自来温良恭谦让惯了,克己守礼,从不善妒自负,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本性就是如此,还是按着所有人的期望硬生生将自己掰成这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岁晏也隐约知道他的性子,才会在端明崇只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曲解出了其他更加恶意的意思。
不过即使这样,岁晏也从未想过堂堂一国储君竟然会直接对他认错,神色无半分虚伪。
岁晏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抬起手,小声道:“疼……”
端明崇忙捧着他冰凉的手,又轻轻吹了吹。
岁晏垂眸看着端明崇被烛光照亮的半张脸,迟疑片刻,才试探着开口:“若是……我的本性就是如此呢?”
端明崇:“嗯?”
岁晏喉结轻轻动了动,哑声道:“如果我真的是那种……心狠手毒,冷血无情的恶人呢?连那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孩子我都能面不改色的下手……就说明我的本性,可能并不是殿下所想的那般……”
那些平日里说惯了的自嘲之话,岁晏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端明崇终于将他伤口上的砂砾擦拭干净,温柔一笑:“如果你的本性当真如此,还方才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护我?”
岁晏呆了一下,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口剧烈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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