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他却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这怎有可能?
心脏凉了一半,而另一半,却蓦然“哄”的一声冒出火焰。一半火海,一半冰山中,苏遗奴蓦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比想象的更懦弱。
却也比想象得更爱那个人。
“陛下!奴婢有一事禀告。”
垂下眉眼,对女帝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种种都没了反应,一如往常的温顺顺从。
然而恰恰是这份毫不掩饰的顺从,终于让女帝暂且放下了心。
看来,苏遗奴还在自己的掌握。
见女帝停手,苏宦郎气息不变,然而心中却悄悄松了口气。面上,他挂着略显担忧的神情,耐着性子保持冷静地将御医正的事情禀报。
他必须要耐着性子。
否则,他怕自己会暴露出对御医正的痛恨。
“这么说……你还没有将元阳给御医正?”
然而等苏宦郎将一切转述完毕,希冀于许清做出改变时,许清却只是在刚听到的时候挑了下眉以示惊讶,之后便一直保持平静的状态。
平静,是的平静。
甚至问出口的第一句话,是询问元阳。
苏遗奴心中一沉,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会与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
“……是。”
“嗯,这件事,我知道了。”
“陛下?此事……不用再作考虑么?玉先生即使能够存活,也不再是原来的……”
话音未落,许清一双凤眸已经审视地看来。苏宦郎心中一冷。
许清说:“苏宦郎,你似乎格外在乎瑕儿,即使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莫非……还惦记着你们那可怜可惜的友情?”又或者,当真是有了私情。
顶着许清冷冷的目光,苏宦郎平静道:“宦郎只忠于女帝,说出此问,只是担忧一事。”
他看了眼许清,语气淡淡:“奴婢怕陛下日后会后悔。”
后悔?
许清轻笑:“宦郎,其实现在想想,当初瑕儿便已经讲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朕一直太傻,没有将那话往心里去。”
“他说,两情相悦才所谓爱,他心中没有你,你的痴念只能害了你自己。”
这话说的是许清自己,却也是苏遗奴。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2)
玉求瑕很快就面临御医正的第一次施针,不出意外,他没有在跟随许清而来的队伍中看到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从六六处悉知苏遗奴并未受罚,只是被许清以“修养”为名恩准在锦绣坊中沐休,玉求瑕心中一定,面上却是微微一挑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担忧。
许清将玉求瑕脸色的变化收入眼底,她心中一冷,口中笑道:“怎么?没见到宦郎,瑕儿可是觉得遗憾?”
当着浩浩荡荡一群随从的面,玉求瑕皱皱眉,没有对他口中的“瑕儿”之称再提出异议,只说:“遗奴……他怎么了?”
语气中却是复杂极了。
许清轻笑道:“只是略有不适,偶感风寒,朕命他回坊修养,瑕儿安心养病便是,无需多虑。”
玉求瑕微微颔首,不再答话,转身便入内室去了。
觑着那纵然弱不胜衣,仍旧显出龙章凤姿的修长身影,许清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却转而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给御医正一个眼神,好整以暇踱步进入内室。
锦绣坊中,苏遗奴跪坐在几案之前,空旷的静室中似乎只有他自己心跳的回音,和窗外零落的几声莺啼。
这时节虽说已过了年中最冷的日子,但初春的寒凉最是渗人,像是山间的阴冷似一点点浸入人的骨子里。窗外微风轻拂,在枝头坚守的几朵梅花,终也簌簌落了下来。
苏宦郎沉默地看着,心想:花期过了。
“禀坊主,御医正已开始对玉先生施针。”
……
一声声的回禀传来,苏宦郎冷漠如千年积雪似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窗外落了一地的白梅。
许清仅仅只是让他沐休几日,既不曾训斥,也不曾夺回他的权利,甚至言语间比往昔更加亲密,然而苏宦郎却已然接收到了她的警告。所以他没有去看,即使心里百转千回的担忧忐忑,即使光是听属下的回禀都忍不住为那人心疼……但他还是没有去看。
他没有办法违背许清的意志,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玉求瑕面前丢人现眼呢?
光是想到是他一意孤行,才将玉求瑕推入现在这个痛苦深渊,就让他连呼吸都似乎成了一件辛苦。
然而苏宦郎又无比清楚,自己此刻的心疼,又如何能与那人所承担的痛苦相提并论?
他知道这是许清对自己的惩罚,倘若自己此刻的痛苦能够消弭些许许清对玉求瑕的怨憎,那他也无怨无悔。
——然而他也无比清楚,那并不可能。唯一可能消减些许的,或许只有自己心中那铺天盖地的内疚。
苏宦郎养病结束再度出现在许清身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开春的帝都渐渐转暖,树梢抽出新芽,湖面的冰凉渐渐溶解,清凌凌的水流倒映出水池两边的倒映,天高云淡,天朗气清。
虽在众人眼中他神秘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养病”回来后似乎越发得到陛下的倚重,甚至允许他上朝侍立,竟是一副时刻离不得的信任模样,让人不由感叹这苏宦郎不愧被陛下亲赐“宦郎”一称,果然手段高杆。
甚至更有大臣私下里猜测,这所谓的养病,恐怕是被派去做什么秘密任务的托词。
而此刻,女帝许清正与心腹宦官苏宦郎缓步慢行于御花园中。
许清伸手轻轻拂过垂下的柳叶,优哉游哉,意味深长道:“瞧这柳条儿长得多块,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垂地了。”
苏宦郎乖顺垂首,沉默不语。
他虽不发一言,但那沉默的模样莫名就天然带上一份逆来顺受的楚楚可怜。许清唇角微冷:“怎么?你心急得不行,想要见朕的瑕儿了?”
朕的,瑕儿。
苏宦郎心中一跳,默默放松了闻言紧绷起来的肌肉,无害又温顺:“陛下……”
许清自顾自道:“其实想见也无妨……你们可是知己好友,关心也是正常,再者,朕本就是要去见他。”
知己好友。
满意地看见面前这个恭歉温顺的小狼犬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隐忍与痛苦,许清才总算姑且绕过他,转身继续闲庭散步似的向那栖凤阁行去。
※
另一边,玉求瑕的治疗在许清的坚持下按部就班地进行。
御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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