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宦郎嘴角细不可察地一抽,微微压下眉头,想到查到的资料上曾经又说,玉无瑕气质高华不落俗流,但自小被隐士高人养大,为人处世上有些乖僻笨拙也是可以理解。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竟觉得这样格外“坦白直率”的人有点可爱,竟忍不住起了坏心眼想要“逗逗”他。
只见苏宦郎脸色一沉,语气中竟蓦然透出一股毒蛇般的阴冷危险来:“呵……不错,苏某费尽心机想要伺候陛下,生怕有朝一日地位不保,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像我这样汲汲营取贪慕荣华富贵的功利小人,名动天下的白壁求瑕又如何愿意与奴婢接触呢?玉先生,奴婢玷污了您冰清玉洁的身子,是否令你心中万分不耻——”
“不!”
话音未落,却被玉求瑕矢口否认,心性“单纯”的良善公子即使熟读四书五经,才华倾世,却有了如何能识破在宫中浸淫多年磨砺出来的熟练演技?
玉求瑕果然被苏宦郎结结实实套入网中,急急解释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你做什么要这样轻贱自己,我、我……咳……”
许是因为太过焦急,潮红涌上两颊,难得的白玉美人竟带上一丝生动之气,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仿佛水洗过一般潋滟,竟是交杂着心疼与困惑。
气血上涌,映红了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措与歉意,眼眸中更是真挚的惊慌。看到他这样,苏宦郎心底的某块地方竟是被触动了,即使面色依旧冷若冰霜,在背后给他顺气的手却依旧平稳。
“玉先生病情尚未康复,情绪不宜大起大落,倒是奴婢照顾不周了。”
“要怎样你才愿相信我,并无分毫看不起你的意思?什么触不触碰,我何曾这样清高了!我只是、只是,咳……”唇间溢出朱红,重病的面容上竟显出一分浓丽的艳色。苏宦郎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唇上的颜色吸引,微微失神。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恭敬女声:“苏宦郎,玉先生可醒了?”
苏宦郎一条眉:“何事?”
“陛下每日要奴婢等人为玉先生以热汤沐浴散除病气,今日时辰到了,奴婢放才从太医院领了药汤来。”
苏宦郎眼神一闪,想到这些女婢伺候病体缠身的玉求瑕沐浴的场景,心头竟不由涌上一阵烦乱。不期然又想到方才玉求瑕笨拙的解释,心中微微一动。
他低下头,并未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无比接近,近到彼此呼吸都近在咫尺。
此时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一丝古怪的、隐秘的、不易察觉的兴奋,他恶劣地笑道:“原来玉先生冰清玉洁的身体,早已被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从上到下抚摸过了,虽说她们早已受了幽闭之刑,但也毕竟是女人模样。”
顿了顿,看着玉求瑕脸色有些难看,他继续道:“玉先生既然说不排斥我的接触,又连侍女的触碰都可以,那想来也能接受奴婢的伺候?”
玉求瑕一怔。
苏宦郎满以为能欣赏到玉求瑕纠结或者羞涩(?)的表情,却没想到,玉求瑕根本没怎么多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反倒是他一愣。
玉求瑕轻轻眨了下眼:“大家都是男子,有什么好介怀的?其实若非侍女力气比小侍大些,向来陛下也不会请侍女来,宦郎这样说,我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过麻烦你了。”
他坦荡荡模样,反而衬得苏宦郎心中那莫不真切的绮思成了微妙的怪谭,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下,仿佛自己的一切阴暗污秽都被对比得如此不堪!
玉求瑕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虚弱的病人似乎又有些累了,苏宦郎敛下眼眸:“进来备水。”
※
“行了,你们先退出去等着,今日便由杂家来为玉先生洗漱。”
侍女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人敢违背苏宦郎的命令,诺了一声便退下了。
苏宦郎弯下|身子,一个用力将玉求瑕抱起,动作之干脆利落,与寻常男儿的弱不胜风截然不同。
然而在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却有些讶异,想不到看似清瘦的身子底下却着实有些分量。不过对于武力超群的苏宦郎来说,这却也不是问题。
玉求瑕果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同性看到,无力地靠在苏宦郎的身上,看着自己衣服被轻柔得褪下,却更关注柔软的棉质里衣上沾着的那些灰色的汗渍。
有些无奈地自嘲道:“大约我真是命不久矣了,想不到连流出的汗液也如此污秽了。”
然而虽然不久前才毒舌讽刺,苏宦郎此刻却觉得这声自嘲刺耳极了,听不得他这样消沉,竟立刻反驳道:“既是白壁求瑕,又如何会污秽。”
面对玉求瑕惊讶中透着“你别安慰我了”的迟疑眼神,性格乖僻的苏宦郎如何能忍受自己的话受到质疑,冷笑一声,将人里衣里裤皆褪了个干净,抱入汤池中,给他揉按开因为缠绵病榻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肌肉,修长的手指透过湿滑的水流,拂过玉求瑕的身体,曼声道:
“此前曾闻人言,江左玉郎,白璧无瑕,举世无双,乃是一家子百家求的如花美眷。今日一见,方知此言非虚。眉如远山犹黛,眸似秋水含情。”被热汤浸染得湿润的手拭去面颊上汗珠,热气蒸腾氤氲映得美人皮肤染上热意的微红,不知不觉间,苏宦郎的声音中竟慢慢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认真,“至于雅秀风流,风姿高蹈,纵然病弱亦不曾减去半分的钟灵毓秀。”
确实,玉求瑕看着消瘦,褪下衣物后却发现这具**线条完美,不难想见,若是康健之时,又会是怎样的魅力。这番风姿,虽然与时下男子追求纤细窈窕的审美迥异,却意外令苏宦郎沉迷了。
细细数着面前这人诸多美处,苏宦郎可谓极尽溢美之辞。被他说得,红晕悄然爬上玉求瑕的耳根,染得赤透。
不知是这美人含羞的模样,还是这蒸腾的热气,让苏宦郎有些迷惑了,情到浓时,忍不住含笑吟改了一首大家之作:“玉家之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有美人兮栖凤阁,心悦君——”
语至半途,苏宦郎忽然惊觉,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却下来。抬眼却见玉求瑕似是恍然无觉,勾起唇角,两眼弯弯:“想不到在宦郎眼中,我竟是如此神人,当真令我受之若惊。苏君悦我,我心亦然。”
苏君悦我,我心亦然。
这一句话,宛如一声无声的闪电,刹那间照亮了苏宦郎从来都是阴霾一片的内心,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用一句话,能让他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看着玉求瑕依旧清冷纯粹的眼神,那翦秋瞳中能够真切得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毫无顾忌、毫无疏离,将自己看地这么真切。
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苦笑,想也知道,白璧无瑕的江左玉郎,自然只是视自己为好友罢了。
苏遗奴啊苏遗奴,你当真可笑可悲,难得有人愿意付出真心待你,你却对他存了那样不堪的念头!那方美玉,即使是那金銮之上的九五至尊,也要折腰乞颜。又岂是你这样生而被遗,残缺不堪的浊物所能觊觎?
明明武功独步武林,地位更是万人之上,然而此时,苏宦郎的心中却悄然放出一丝凉意,以缓慢却无法阻挡地脚步,一步步侵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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