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见势不妙,以手势制止沈长青,接过话来:“这个话题偏离了发布会主题。沈先生不会回答类似无关问题。”
沈长青顺势点点头。
部长又以目光安慰他。
在熟悉沈长青的人眼里,沈长青是绝对的老好人,乖巧老实,最重要的是他少言寡语,这三年来很少与人交流,英语不是很好,表达起来磕磕巴巴也属正常。
也正是因为这样,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怀疑他的动机,甚至包括实时收看转播的周开也是如此。
他甚至还笑了笑,觉得沈长青这副局促的模样真是蠢得可爱。
另一名记者咄咄逼人:“早在三年多前,就有人拍到周先生和Lily小姐一起出入购物的照片,后来周先生澄清只是工作关系,您如何看待这件事?”
沈长青低头轻声道:“这件事我不大清楚。”
这个问题就回答得很好,没讲多余的话,部长的一颗心随之放下。
但起码六七个镜头清晰地捕捉到,有一滴泪恰到好处地从沈长青眼中落下。
沈长青长得好,生了一张无辜脸,此时慌张伤心的样子更不似作伪。
有不少实时跟进的评论都在同情他。
“这都是什么问题?就不能和善一点吗?”
“天啊,别逼他了。”
“他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个人啊。”
当然也有人说,他替周开说话就是犯贱,和周开蛇鼠一窝,说不准两个私底下都歧视黑人,吃着人血馒头还要在明面上装可怜博同情。
由此可见,不管是墙内墙外,国内国外,哪怕换了个世界,只要给出匿名的权利,大家的火气和正义感都会格外充足。
第三个记者口吻温和了许多:“周开先生有对您发表过类似的种族歧视言论吗?您对他的言论有何看法?”
“……他没有对我讲过。”沈长青好像是找回了一些勇气,说,“种族歧视在任何情况下都是错误的。”
部长在此时插嘴:“这些言论是周先生在饮酒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的,而拿这部分醉酒后的私人言论来评价周先生的为人,是一件极为不妥当的事情。”
立即有记者辛辣地指出:“醉酒?和Lily小姐在一起醉酒?Lily小姐在言谈中表现得很清醒,看起来非常赞同周先生的言论,还发表了对Fiona小姐的歧视言辞,那么,Lily小姐对有色人种的关怀和做下的一系列慈善,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沈长青没有说话,而部长冷冰冰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他们自顾不暇,没有道理再花心思去保下Lily。
接下来各类刁钻的问题层出不穷,而官方发言人沈长青所需要说的,总结起来就是,不清楚、不了解、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池小池对061说:“六老师,我感觉我头顶的圣父光环可以用来发电。”
061表示赞同:“建个核电站。”
池小池作圣父状,道:“那我希望它能养活60亿人。”
很快,又有记者向沈长青提出质疑:“根据背景光及一些细节判断,音频和视频明显不是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录制的。在音频里,周开先生思路也一样清晰。沈先生,您怎么解释?”
部长皱眉。
这个问题实在尖锐,目前最好的方法是避而不答,或是动用“不知道”**,一推六二五。
他接话道:“沈先生……”
记者径直打断了他:“部长先生,我想这个问题没有偏离发布会的主题。”
沈长青伸手,将麦克风拉近至面前。
他垂下头,中规中矩地答道:“我很遗憾,我没有……没能照顾好周先生。”
此话一出,本来还有窃窃私语之声的会场登时安静下来。
沈长青说话说得极慢,似乎在努力选取着得体又简单的词汇,把自己想要说的内容表达清楚:“……周先生,近来,身体不是很好。他出现过晕厥、记不清事情、嗜睡的症状……这件事,无论是辞职的、还是在职的员工,还有与周先生有合作的供货商,都能够作证。”
这不用沈长青多说,在场几乎所有记者都还记得周开在秀场酣然大睡的新闻。
提问的记者立即抓住重点:“您的意思是,周开先生疑似出现了阿兹海默症的症状?”
沈长青“啊”了一声,似是没想到记者会有这样的推论,转头看向部长。
转瞬间,部长的脑中已是千回百转。
沈长青所说是公司里众人皆知的事实,他说出这些也不突兀,很显然是在为周开博取大众的同情。
但话说回来,阿兹海默症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开脱理由。
如果能够证明,周开是因为病了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难道公众要抓住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加以苛责吗?
思及此,他回给沈长青一个“继续”的目光。
沈长青苍白着一张脸,道:“具体情况,我们正在联系医院,进行治疗。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告知大家。”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按住胸膛咳了两声,脸色再次转白三分。
底下的记者一片沉默,不过,当然也有不长眼的。
一名女记者略带气愤和不甘地提问:“沈先生,您难道能接受周开先生和Lily小姐的出轨行径吗?”
池小池欣慰地看她一眼。
小同志,他的不举行径和暴力行径我都接受那么多年了,出个轨而已,大家放轻松。
而他扮演的沈长青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061问:“要全都说出来吗?”
池小池反问:“说出来干什么?”
061:“现在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池小池:“我比较喜欢打落水后淹到翻白眼的狗。刚落水的狗,容易急眼。”
061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还不是全盘揭露的时候?”
“我没有证据。”池小池说,“物证?沈长青身上的伤,他们可以说是沈长青自己摔的,毕竟沈长青以往受伤,没有一次去医院做过正式的诊疗;人证?人证在哪儿?伊宋?女仆?Aaron医生?谁来帮沈长青?谁能帮他?”
……所以才说,时机还不到。
随即,他扮演的沈长青对底下的记者深深一躬身:“这是我的家事,请让我自己处理。”
尚未痊愈的胸口当然经不起这么弯折,他疼得一哆嗦,眼泪直落了下来。
在电脑前的周开丝毫不觉自己即将跌入一个怎样预谋已久的局中去。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沈长青,觉得这小家伙哭起来的模样还真叫人受用。
至于他说自己得病,大概是公关部部长教他的,这也的确是现今最好的解决方法。
自己不必当众承认错误,公司也能保住,他可以在家办公,进入半退休状态,去打一打高尔夫,旅游,游泳,也算快活。
虽说没了软玉温香,但好歹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沈长青。
只要公司的主权还握在自己手里,他就仍然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周先生。
但是那条叫赫尔普的狗,周开看着不爽。
周开虽然不喜欢沈长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沈长青对另一只畜生太过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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