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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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予灏回头,看看一直还待在宫帐中没出来的人,猜想他今天晚上会发愣多久。

回想刚刚,白予灏满脑子转悠的,一直都是那个人的反应。他从没想过,曾经一手遮天,站立于世间最顶峰的男人,也会这样。

“果然不出所料,叶邵夕确实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但他身有寒疾,又是带毒之身,恐怕难以支持太久。”切脉上关,沉吟几秒钟,白予灏最后又皱了皱眉头,才将刘杳的手又放回被中,为他掖了掖被角。

宁紫玉当时,乍闻这句话,只觉一种强烈的震颤,由他的脚下直升上头顶。

那看似温柔的烛光,突然就会像利刀一样,一寸一寸地舔舐他的肌肤,让他惊觉,是否自己脸上,手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像刚刚粉刷好的宫墙,带着一丝细碎的粉末,一点一点地脱落。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一点点的神智,能够勉强答话,勉强发出声音。

白予灏缓缓地与他说:“叶邵夕此番怀胎风险极大,他本就为带毒之身,再加上,胎儿的成长本就需要吸取其母体的精气,如果就现在这样下去,他恐怕根本就支撑不到胎儿出世。”

“作为一个医者,我建议,趁现在胎儿根基未稳,应趁早拔除,以防以后对母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宁紫玉初听到这些,脑中只觉“轰隆”一声,丝毫不亚于五雷轰顶,一时之间仿佛连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滞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他决定?!”

宁紫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神智在回过来之前,他就已经不假思索地冲白予灏吼了回去。

“宁紫玉!你不要不知好歹!大半夜的,我这是在救叶邵夕,而不是害他!!流掉了孩子,只要有我白予灏在,便可保他三年无虞!但你若执意要让他生下此胎,叶邵夕却是连一年都活不过!好好为他想想!!你莫要如此自私!!”

白予灏见状,也是来了气,他本就是看在赢冽的面子上才来给叶邵夕医治,没想到这好心,倒是全都给当成了驴肝肺。

此时,宁紫玉只感觉自己全身一下的骨头和脑髓,也都仿佛被白予灏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散了也震碎了。他一瞬间手脚冰凉,四肢发麻,心脏立马就紧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几乎没有力气和呼吸。

白予灏本为医者,心地自然不差,他看见宁紫玉这个样子,也就不由心软起来。

“其实要救他……也不难……”

宁紫玉闻言,立马就捉住了他的胳膊,急冲冲地问:“要怎样救?!如何救?!”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下的毒,当然就要由谁来解。”

纳兰迟诺!

宁紫玉的心头,登时暗了暗,立马就擦出一个人的名字,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上古逆血丹,通常分为六种,它是老黄之术,毒素药性,皆因炼丹者不同而相关甚大。宁紫玉,如若你想要救叶邵夕,就务必要从那个人的口中套出他当时炼丹的详情。”

“时辰、天气、方位、风向,且不说这些都要算在其中,必要的时候,还要请我师父出面,才能再做打算。”

“肖烜?”宁紫玉听得神情凝重,“难道这毒,你就解不得?”

“不错,实不相瞒,我确实解不得。当世之上,能解那老黄之术的人少之又少,百年之前的刘挽算一个,如今就只剩下我师父,和那位南疆的国主——离幽。”

“但是我师父行踪不定,离幽又素来只喜毒人不喜医人,说不定他看到叶邵夕,还会大感兴趣,反倒是会对他种下毒蛊,养成毒人也说不定。”

白予灏说着说着,想起叶邵夕那一身完全逆行的经脉,很难想像离幽会不感兴趣。

“找我师父,需要时间。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找到下毒的那个人,并且无论如何,想要从他的口中探听出炼药时的详情。”

“这个人,朕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白予灏听罢,不由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问他:“你是觉得图一时之快重要,还是为叶邵夕的生命创造一线生机更重要?过多的我也不敢多说,你自己想。”

医者仁心,虽然多年之前,白予灏与宁紫玉也不乏有许多过节,但是面对人的生命,白予灏的态度总是能摆得很端正且泰然。

“另外,要彻底解掉叶邵夕的毒,或许还需要一味药引……”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又说。

“什么药引?!这普天之下,没有朕弄不到的东西,你说!”

这药引,其实并不是什么珍贵药材,也是世间普通之物,只是,能不能用得了这药引,可不仅仅是宁紫玉一个人说得算的,还要问问叶邵夕,再者,严格说来,也和赢冽脱不了干系。

白予灏皱着眉头,微微沉吟,知道现在时机不对,不知是与他说,还是不与他说。

“到底是什么药引!你说!”

宁紫玉见他许久都闷不吭声,不由得便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其实这药引,我也不十分确定,只有待师父来了才能……”

白予灏这厢刚将话说到一半,那厢,却听本来昏迷在床上的刘杳忽然轻哼出一声,皱了皱眉头,像是被二人打扰,睡得很是不安稳。

白予灏立即地压低声音:“算了,今天我也不与你多说。还是让他好好地休息休息。再者……他腹中,怀的可是你和他的骨肉,你也想和他多独处一会儿。”

由己及人,白予灏可以说自己现在很了解宁紫玉的感受,毕竟,他也是过来人,明白那种由震惊转向惊喜,再由惊喜转向不安的忐忑情绪。

宁紫玉听罢这话忽然一愣,身子怔了怔,在这之后,身旁徐徐燃烧的烛蜡好像忽然就压迫到了他的中耳神经。

白予灏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的时候又和他叮嘱了些什么?这些,在他眼前走马观灯一样地过,宁紫玉已经完全都听不见,看不见,也并不十分清楚地记得了。

他腹中,怀的可是你和他的骨肉,你也想和他多独处一会儿。

白予灏的这句话,在他脑中回响数万遍,不知是如何地震荡着他的灵魂,数万遍都不息。

铺天盖地的狂喜顷刻间弥漫上来,宁紫玉只觉得眼中一热,不知有多少火焰,在他胸腔内熊熊的燃烧。

“邵夕……”宁紫玉小声的,轻唤着他的名字,怀揣着私心,希望他此刻不要醒来。

他坐近到他的床边,因为他还想再多看他几眼。

明紫色的龙帐透过柔柔的烛光,正好映照出床边的二人相守相望的身影,白予灏回过头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幕,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下也是为之动容。

“刘杳已怀有身孕,三个月。”白予灏从帐中出来后,对君赢冽道。

“什么?”君赢冽怔了一怔。

“我说刘杳现如今已怀有身孕,三个月。胎儿情况并不稳定,所以还需多多注意,吃些补药补补身体,这才是上上之策。”

“另外……”白予灏说到这里微微沉吟,一想起他全身上下的毒便颇为头疼。

不错,刘杳确确实实是怀孕了,这不假。但令人震惊的是,叶邵夕的全身血脉,居然逆正常人的而行之。

有道是,血脉营卫,周流不息,上应星宿,上应经数。人体的气、血、脉这种东西,环环相扣,即是一个相互密闭独立的系统,又是一个不可分割互相支持的整体。试想,人体血液循环于各个经络脉管之中,而这种血液的流动,又必须要有“心气”来推动。所以当年,这挽才在他的《龙爪医解集注》中说,“络与经,皆有血也。盖气,血之冲也。气行,则血行气止,则血止。”

改变人体血脉的这种医治方法,白予灏不是没有听说过,天下所有的人都办不到,却只有一个人能。那个人,便是刘挽。

刘挽当年在自己的另外一部书著中,曾经提到过这种方法,只是这种方法,对主刀医者的手法要求极精极细,过分苛刻,所以才不被大部分的行医之人所采纳。而今,他当真想像不到,竟能亲眼见到,感受到这种近乎神迹的回春之术。

想来,刘杳身中逆血之毒却依然还能存活至今的原因,与全身这副逆行的血脉,大抵脱不了关系。血脉逆行,致不孕,倒是没想到,这上古的逆血之毒居然歪打正着,逆逆为顺,居然奇迹般地,让刘杳再次拥有了生育能力。

只是……这毒若再不解,别说胎儿了,就连刘杳本人只怕也活不过今年……

白予灏刚想罢,还未说出下一句话,就见君赢冽竟已十分冲动地冲入寝帐内,拎起宁紫玉,抬手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

宁紫玉被他打得身体一歪,从床边跌了下去,只见他“蹬蹬”向后退去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君赢冽抬眼,恶狠狠地盯着宁紫玉,觉得并不解气。

“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因为这拳,宁紫玉终于醒神了过来,不再只会发怔。

见状,他十分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唇角的血液,抬眼也是回瞪着君赢冽。

“朕做了什么,王爷看得见,也听得见,何必再问?再说了,不管王爷揍朕几拳,朕该做的还是会做。朕从不为朕做过的事情后悔,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你说什么?!”

白予灏从未见君赢冽这般激动过,他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什么没有经历过,可是相识数年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赢冽如此冲动到不顾后果。

“赢冽!你别激动!”

眼看君赢冽就要再冲上去给宁紫玉一拳,白予灏赶紧上去拦住。

“第一,这里不是煜羡,而是映碧!另外,这个刘杳到底与你有没有血缘关系毕竟还是未知之数,你激动什么!!”

君赢冽听罢怔了怔,抬起的拳头紧了紧,才放下。

郁紫在一旁感叹着,还是白予灏的招数有效,不过三言两语,很快便把盛怒之下的君赢冽给安抚平静。

“我们走。让他们好好静静,也让刘杳好好歇歇。”

不多时,便听白予灏开口。大名鼎鼎的神医既然已经开口,众人便只得遵照医嘱散去,不过一会儿,偌大的宫殿中便只剩下了宁紫玉与刘杳二人。

白予灏走的时候,不忘提醒宁紫玉:“他如今已怀孕三月有余,半夜若是有个什么抽筋盗汗的,你也该为他揉揉。”

宁紫玉听罢一愣,还未来得及问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就见一群人早已散了去。

月明星稀,刘杳的唇角,在月华的抚照下越发得清晰动人了,宁紫玉怔忡间,只觉得连嗓子眼里都跳漏了一拍,不知该与他如何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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