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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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邵夕将江棠支开。然后,他告诉宁紫玉说,他可以代替他云阳山上的兄弟去做人质,只求宁紫玉放他兄弟一条生路。

然而宁紫玉却拒绝了。

理由是,君氏皇帝想保梁千等一干云阳山数众,但未必会想保叶邵夕。而叶邵夕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说不定君氏皇帝更希望他死了才好。说简单一些,就是宁紫玉认为叶邵夕没有一丝一毫的价值,值得他去做交换。

宁紫玉说,叶邵夕的出现,可以向世人揭露之前的一段往事。会让人一步一步地发现,其实当朝皇帝君赢逝,只不过是成贤帝的一个皇侄而已,而只有广安王君赢冽,才是先皇唯一的亲生骨肉。

他才是最有资格与条件继承这个王朝的人。

君赢冽本就位高权重,掌握煜羡境内所有的兵力,他是三军统帅,兵刃天下,早已招来当朝皇帝的忌惮,而现下,叶邵夕的事又冒了出来,更加证明这位煜羡皇帝君赢逝继承大统,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一来,试想,他又如何会放任叶邵夕再存活于这世间?

叶邵夕闻言冷笑,只道:“这是他皇家的事而已,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关系,而且是莫大的关系。”宁紫玉道,“如果不是你,世人谁会知道这段秘密?如果不是你,君赢逝何必更忌惮君赢冽?如果不是你,君赢冽何必因为兄长的猜忌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叶邵夕……虽然赢冽并不知道你,可你知不知道,无形之中……你已经妨碍到了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紫玉的指责,让叶邵夕想仰天大笑。

“好。既然我妨碍到了他,那不如我现在就去找煜羡的皇帝陛下自首,说我就是叶邵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他不要再难为君赢冽。”

“哼……你现在才说这种话,你以为有什么用?他都已经立下军令状,此战不胜提头来见,难道你不知道,他刚刚怀孕,身体受不得一点闪失吗?”

宁紫玉对君赢冽的关心溢于言表,叶邵夕有时候想,即便自己在宁紫玉面前对君赢冽表现出一点妒意,在宁紫玉看来,怕也是错的。

他心里又无自己,只怕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字字是错,句句是错,从无对过。

叶邵夕闻言只能笑,无力做出其他表情:“好,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才能不妨碍君赢冽?而我也确实不知道他怀孕了,我也不知道,怀孕会让他的身体变得这么不好,必须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禁不起一点折腾。”

“是,你武功高强,别说是怀孕,就算是小产,我看对你来说,也没有半点影响。”

“是,那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叶邵夕低头自嘲一笑,神情淡淡的。

身如在,死若生。人生一世,于极悲极乐中来去,于生死存活间纵横,于成败消磨间遨游。这个时候的叶邵夕,不禁回想起了以往的岁月。

当年的叶邵夕,仗剑能笑万里峥嵘,策马能踏山河岁月,如果不曾遇见宁紫玉,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世,这一生,他该多么快意?

叶邵夕早就知道君赢冽,他早就知道,在不远的煜羡,自己有一个名唤君赢冽的亲兄弟。虽然未曾见面,虽然并不曾相认,但血浓于水,他仍然希望君赢冽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有人一生一世地陪在他的身边,完成自己一辈子都再不可能完成的事,可以有人和他白首相约,不离不弃。

而这个人,即便是宁紫玉,也无所谓。

如果一个人的不幸可以换来两个人的幸福,倒也值得。

虽然也许,君赢冽以后,甚至是永远,都很有可能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异姓血亲的存在。他们就如此天地两级,永无交集,也没什么不好。

“他当然不比你,赢冽身体尊贵,吃不得苦受不得寒,况且,我何尝忍心?”宁紫玉道。

何尝忍心?是的,何尝忍心。君赢冽怕是只要被碰一个小伤口,宁紫玉的心上都要疼一疼。

叶邵夕沉默很久,才问:“他腹中胎儿……还平安……么?”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叶邵夕,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说,而且,你千万不要妄想对他做什么,否则,你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你腹中骨肉这么简单!”

叶邵夕苦笑着想说,除了孩子之外,我还有什么好可失去的?他身边还有什么值得宁紫玉一一夺去?

面对宁紫玉的咄咄逼人,叶邵夕没有说话,也不再反驳。说到底,宁紫玉还是不懂他,无人知道,于他来说,对亲兄弟下手,比死还要难受,那种感觉,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的噩梦,叶邵夕绝不会做。

也许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弄懂自己。叶邵夕平静地想。

想必,连君赢冽腹中的胎儿,也都是宁紫玉的…………否则他为何会这般担心。

叶邵夕想到这里,轻笑一声偏开头去,努力压抑住表情,装做一副漫不经心,正在欣赏风景的样子。可细细看来,他眉目当中却如同上了把深锁,找不到钥匙来拆解,而唯一能做的,亦不过是不再望对方一眼。

既然伤心往事不能真的拿起笔来一笔勾销,那他主动远离……总可以?……

他在这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剧目中唱不下去了,也不想唱了,与其待在这里继续格格不入,倒不如识相一些,趁早退出,兴许还能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宁紫玉觉得警告得他差不多了,抬头望天,心里盘算着君赢冽也该出来了,便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随即一转身,很是怡怡然地走开了。

叶邵夕在他离开很长时间后都静默着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刚刚被他二人支开的江棠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绕了宫墙一圈又转了回来,他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一连唤了好几声,叶邵夕才回魂。

叶邵夕眼帘一颤,在他的叫唤声下,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神色一时有些惶然:“我今日才知道,我竟有小侄子了,有点突然,不知该送些什么才好……”

江棠差点被他呛到:“这么长时间,你居然就在想这个!?”

“是啊。”叶邵夕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想些什么?”

是啊。除此之外,他还能再肖想些什么?……

那些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拼尽全力也握不到手中的东西,想了,就会变成你的吗?

自然是不能。

“你在这里闷头想这个,倒不如跟我一起去街上转转才知道!正好兄弟我也饿了,咱俩凑成一对,找个好地方吃酒去!”

“好啊,你请我。”

“啊!叶兄弟你!……唉……好……”

“得了!用不着你!”叶邵夕飒然一笑,一侧头,示意他跟上来。他自己则率先转身,跨步离开。

“哎!叶兄弟等等我!”江棠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小跑着追出去。

“等等我喂!”

叶邵夕背对着江棠转身离开的瞬间,笑容隐去,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冷凝沉寂了下来。他的右手攥紧剑柄,告诉自己,也许是时候,他该选择离开了。

煜羡的街道,十分宽阔平整,两旁杨柳夹道,茶楼酒肆,商铺林立,好不热闹。

江棠与叶邵夕从皇宫出来,换过招摇的侍卫服,一边说笑,一边顶着太阳在大街上转了几圈,想找一个好地方吃饭。

说是说笑,其实大部分时间也只是江棠在那里喋喋不休而已,叶邵夕一路上默不作声,不见兴奋也不见失落,偶尔点头,也只是在被江棠反复高叫了数声之后,才略微有了点反应,回过神来,笑得一脸勉强。

“叶兄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讲什么啊!”

“有。”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

江棠无语,刚想要抱怨他一顿,一抬头,却发现叶邵夕的注意力又不知道被什么吸引走了,视线径直穿过自己,直勾勾地望着街道的对面。

那是一个小商贩,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不大,儿子却都五六岁了。那小童在他脚边玩耍,肉嘟嘟的脖子上系着把小银锁,样式虽然简单,看起来却十分别致。此时,那银锁正随着他一跑一跳的动作,撞击出一阵阵叮铃当啷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

叶邵夕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是看得痴了。

那小商贩脚下,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排,都是一些要往出卖的东西。叶邵夕大致看了看,发现这其中,也有一把同样的小银锁,小巧精致,和那小童戴着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长命锁,小孩子都要戴的。有人说没有长命锁的小孩就锁不住命,魂魄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勾走的。”

叶邵夕轻轻一震:“锁不住命……是说……很容易夭折么?”

“是啊。为了以防万一,父母都给孩子们戴的,叶兄弟,你要不要去买一个?”

“不,不了。”叶邵夕最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有点挂心似的,转身离开了。

二人之后进了一家酒楼,刚捂热凳子点好菜,叶邵夕却在桌子对面好一阵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地向窗外望去,也不知在担心着什么。

“我说叶兄弟……”

江棠心里奇怪,刚想问他句怎么了。谁知叶邵夕却一拍桌子站起来,撂下一句“不行”之后,也不打声招呼,猛地就冲出座位跑远了,喊都喊不回来。

他按原路匆匆返回,一脸焦急地行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那个卖银锁的小摊。

那商贩虽然并未收摊,却根本无暇顾及生意,一心只在摔倒的儿子上。

“乖,不要哭了。”

“爹爹抱……呜呜……”

小贩将儿子抱起来,一脸宠溺地擦擦泪,搂在怀里轻拍。

叶邵夕出神地望着,在一旁徘徊了许久,始终都没有接近。

那商贩笑笑,挠着儿子的小脖子刚逗弄两下,却突然感觉一阵急风从身边掠过,转瞬又消失不见。他不由打个冷战,以为大白天自己遇了鬼,可再定睛一看,地上那把要卖的银锁居然转眼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锭明晃晃的银锭子摆在脚前。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锭银子反射出刺眼夺目的光芒。

“果真……见鬼了……”小贩嘟囔。

叶邵夕飞一般地掠进酒楼,将手里的银锁小心轻收入怀中,用力按了按,这才心安似的抿唇一笑,大步跨上楼梯,一撩衣摆坐回原位。

“叶兄弟!去哪了?!”

“没什么。”

“对了!刚刚在宫里和你说话的人是谁?”江棠好奇心很重。

“喝你的酒。”叶邵夕满杯给他斟上,递过去,眼帘却垂了下来。

这酒楼倒是别出心裁,客人们在二楼用饭,一楼的大厅上安排了众伶人来唱曲儿。这些伶人们,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甫一开口,只觉得她们字如贯珠,余音绕梁。在座的众人,也无不被这天籁似的声音瞬间就夺去了心魂,听得如痴如醉,久久都无法回神。

叶邵夕摇头一笑,听了会儿曲儿,夹了口菜,因为心情很好,又低头饮了杯酒。

江棠不满,一把将他手中的酒盏夺过来:“叶侍卫,别忘了你现下的身子,你这样不顾惜自己,日后怎么办呢?”

“我今日高兴,只小酌了几杯,当是庆祝,不碍事的。”

“天上又没掉银子砸到你,你高兴什么。”江棠撇撇嘴,小声咕哝。

叶邵夕“哈”了一声,并没有再回答他,反而是给自己悠悠然地倒了一杯茶水,一仰身轻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着什么,一边摇头嗤笑,一边自顾自地饮下。

江棠放下碗筷,好不容易吃饱,二人结过账正要离开,忽听一楼大厅内一阵叫骂声传来,间或伴有女子低低的啜泣声,不知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一样,听来好不心疼。

叶邵夕脚步一停,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我,我不能……”

女子一身白衣,在身旁大块头的威吓下,颤颤发抖。

“不能什么!我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妈的不过是老子花了一两个钱买来的!现在就让你上个台!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啊!”

他不仅是叫骂,嚷着嚷着又对那女子拳脚相向起来,叶邵夕回身望到厅内的情景,目光由不得一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叶兄弟?怎么?”

“你看。”叶邵夕朝那边抬了抬下巴。

那女子被他揍得眼角淤青,毫无还手之力。大汉一个巴掌抡过去,那女子直接便被扇倒在地上,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叶邵夕眼神一暗,正要出手,却没想到江棠比他更快一步地飞掠而出,对着那大块头的男人结结实实地就是几拳,直打得他哭爹爹告奶奶,祖宗祖宗地求饶,才总算结束。

他走过去将那女子扶了起来,二人目光相撞,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叶大哥!是你!真的是你!”那女子喜极而泣,一飞身猛地扑向叶邵夕,像失而复得一样紧紧抱住,好长时间都不肯松开。

叶邵夕被她撞得气息一乱,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抬手之前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地揽住了她。

“梁小姐……”他叹了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

“叶大哥,爹爹他们已经被押送到了战场上,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他们啊!”

梁怡诗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看见叶邵夕就声泪俱下道。

叶邵夕见她这般惨状,就知道大哥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然而想必说来话长,叶邵夕就先请梁怡诗随他一同回到王府,再作打算。

三人出了客栈,回到王府,梁怡诗梳洗之后,不再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她眼角的淤青,像是很严重似的,不知多久才会散去。

此时,她紧攥着叶邵夕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了事情经过,又不断乞求道。

“映碧与煜羡要开战了,宁紫玉下了命令,要将我们押至战场,以威胁煜羡的皇帝陛下。在押解的途中,我好不容易找准机会才逃了出来,一路返回,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你又去了煜羡,路上几经波折,一不小心又被骗进妓馆,她们叫我接客,叫我唱曲儿,我不肯,于是就被打成这样。”

“梁小姐,你受苦了。”

“叶大哥!我怎样都好!重要的是我已经找到了你,求求你!快去救救爹爹他们!只有你才能救他们了啊!煜羡的皇帝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的!这就是暗卫!一旦被抓住,是生是死,就只能认了!”

叶邵夕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来道:“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不日启程。”

“去救大哥。”他一字一顿,十分坚定道。

次日,叶邵夕在拜别过君赢浩和墨水心之后,正要离开,却被墨水心唤住。

“叶公子,老头儿的信,你看了没有?”

“哦……一时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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