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淮听见了她说的话。
他笑了起来,眼底倒映着路旁郁郁葱葱的树影,连五官都跟着上扬。
“嗯,一定会。”
没等对方说话,也不知道是迷了什么心窍,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栗子舟的头,动作温柔的好像在揉一只小宠物。
“认识你这么多天,总算说了句人话。”
虽然这句人话还是自己教的。
冷不丁被他摸了下头,栗子舟呆住了,完全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话。头顶沙沙作响,那种惊喜又酥麻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下,就已经只剩下回味了。
她偏过头去看,叶星淮在认认真真地开车,好像刚才摸她头的是窗外的树枝一样。
栗子舟是一个讲礼貌的好姑娘,当然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决定发挥中华民族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悄悄地伸出了自己的小短手,一点一点悄悄接近目标。
然后,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戳了一下。
刚刚碰到对方,她就好像触电了一样,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假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两只手指不自觉地戳来戳去。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栗子舟脸部微微发烫,像是刚烤过炭火一样。
虽然面前的小镜子早就出卖了她。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叶星淮万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前方正遇红灯,他将车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一旁无所适从的栗子舟。
男人压迫而又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栗子舟被他睇着,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叶星淮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声音低沉地质问。
“怎么,胆子大了,敢袭警了?”
****
审讯室。
看着眼前这个很难搞的孩子,徐赫只觉得自己头疼的都要炸裂了,他一手转着笔,一手抚着太阳穴,隐藏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
但尽管如此,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经浩,你不要以为你不用负刑事责任,就可以用这种态度来面对审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起案件造成了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
那名叫经浩的男孩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所以才不为所动,也不配合警方调查。
坐在一旁的中年妇女是经浩在锦阳老家街道上的社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正坐在阳台边看报纸边抠脚,突然就被邀请到暨城,作为第三方陪同审讯参与经浩的案件,然而她完全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全程也说不出个什么屁来。
只是坐在旁边,一脸尴尬地看着两人。
“小浩啊,你不用怕,警察叔叔都是为了你好,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说出来。”
徐赫是真的要疯了,他甚至都想把叶星淮抓过来帮忙了,毕竟在所里,大家都是各有所长的。
比如自己,高大威猛、气宇轩昂,就很容易震慑住那些偷鸡摸狗的怂包。比如郭锡,办事比较灵活,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方给套路了。
再比如他最出色的师弟叶星淮,心思缜密、逻辑性强。最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案件,随便一个回合就能让嫌疑人的逻辑走不下去,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曾经在暨城盘根错节十年的毒枭也栽到了他的手里,更别说现在一个毛头小子了。
可他真的是不擅长啊。
十一岁未成年犯了罪,打不得,骂不得,逼不得。好说好歹却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难道就这么结案了吗?
他宁愿去处理社会上的老油条,跟他们玩狠的,也不想碰这块软豆腐。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如果你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的话……”
“徐警官,您省省力气。”经浩终于开了口,态度却十分强硬,带着极重的怨恨,和刚刚被送进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也根本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这种奇特的反差看起来十分诡异。
徐赫愣住了,好不容易让人开了口,却得到这么个不软不硬的回答,从警数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
“你想说什么?”
“判我死刑。我不需要改造,也不需要你们宽恕,反正你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帮我。”经浩眼中盛满了戾气,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与仇恨,“你们警察都该死。”
****
逼仄的车里,栗子舟的脸快要红爆了,她想要争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叶星淮的眼神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神秘气场,她那点小心思在对方的眼里,就好像是一样观察蚂蚁搬家一样轻轻松松。
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占不到上风。
幸好,一个电话及时救了她。
眼看着叶星淮接了电话,栗子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坐姿调整了回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喂,师兄。”叶星淮放过了可怜的小栗子,单手开着车,一边问,“怎么了?”
“你赶紧过来一趟,这孩子,我真是拿他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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