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义宣挑起长眉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笑,说:“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了。”
旁边的值班经理到底是风月场里混出的人精,立刻察觉到一点严义宣的意思,说道:“还是涩的,反抗过头了吃了苦头。”
“是吗?”严义宣漫不经心地反问,“倒是有点意思,我还以为这种逼良为娼的戏码几十年前就不流行了。”
宗伯麟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对话的含义,他疲倦地再次闭上眼睛,只听见朦胧之间,严义宣用含笑的声音说:“送医院,这个人我要了。”
宗伯麟真正醒来是在医院里。
然后他就发现世界对于他来说,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现在他的脖子上还缠着绷带,靠在病床的枕头上,冷漠地翻看着手机新闻。
“宗氏主心骨宗伯麟雨夜遭遇车祸骤然离世,实业板块再遭重创,次子宗季麒紧急回国,能否力挽狂澜。”
即便是他,也花了几天的时间来消化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曾经经历过很多恶劣的情境,险象环生好几次他都觉得下一秒要身败名裂,可他都一一挺过来了,但他从来没有面临这种叫做“死亡”的局面。
是的,宗伯麟死在了那个雨夜,而他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其他人。
他占据了这个叫做纪翎的孩子的身体,取代了他。
放在以前,宗伯麟是不会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
他调出手机摄像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脸。
镜头里的自己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温润,鼻子也很挺却没什么攻击性,长得很俊俏,看起来一股子奶气。
这个纪翎在一家文娱公司里签约,目前的工作大概是走个场拍个照片,还谈不上什么新人出道,只能娱乐圈子边缘讨口饭。
这样的人有那么点姿色的难免会自身难保,被人看上了强上不从而导致自己喘不过气三魂六魄都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大概是同一时间,宗伯麟出了车祸,莫名其妙地占据了这个年轻的身体。
这个故事有太多地方让宗伯麟觉得不可以思议的地方,但是他只能表达震惊以及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他曾经用纪翎的手机试着往公司办公室拨打了电话,他能听见接电话的是他的某个行政秘书,对方对他能拿到这个号码而震惊,却也只能给他无可奉告的回应。
他不能跟自己的下属表露自己的身份,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整件事实在太疯狂了。
宗伯麟平时很少叹气,因为他觉得叹气或者悲哀根本不能解决任何事,但他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不由自主地无声叹了口气。
他因为脖子受伤严重,现在还无法很好地说话,医生说他的声带受到了损伤,以后可能无法好好唱歌。
宗伯麟完全不觉得不能唱歌是什么值得哀悼的事情。
他环顾四周,住的是单人病房,除了公司的人来看过他一次之外再没有人管他了,翻看手机的通讯录未见一个亲属的电话号码,想必纪翎这个人没有家庭可以依靠。
宗伯麟再次感觉纪翎这个人的可悲可叹,他被人掐住脖子的时候是该有多么绝望。
宗伯麟忽而又想起那夜,他的秘书与他说的那些话,何尝不充满了绝望。
他的座驾在秘书的手里失控,他今日的境地全是拜秘书所致,可现在他竟然没办法全心全意怨恨。
秘书也当场死亡,可新闻里却仅仅提到一句。
秘书不知道是否有他这样的好运,能附身于失去灵魂的身体之上。
宗伯麟愣了一下。
他这几天一直心怀不平,现在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他的好运。
如果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现在恐怕正在三途河畔,与自己的秘书大眼瞪小眼。
这么想着,宗伯麟的心情竟然好了一点。
但他现在很担心他的公司。
他的出事势必影响广泛,难保其间没有小人借此机会兴风作浪,新闻里讲宗季麒已经回到了国内,可弟弟从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羊入虎口。
宗伯麟抬起胳臂,看着现在自己白皙瘦弱的手腕,揣测千里之外的宗氏总部正掀起怎样的风浪。
这时,他恍惚想起秘书最后所说的话。
你无法控制一切,比如人心,比如生死。
他试着握了握拳头,却觉得如此无力,尽管他心有不甘,但是造化弄人,他现在确实已经变成了这个叫做纪翎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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