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紧挨着主卧,里头的动静太大,顾克英和陆长源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跑了出来。
屋门敞开着,老太太靠在床上捂着胸口哭号,而陆郁则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灯光打在脸上,双唇泛着冷冷的白。
陆长源瞪了陆郁一眼,急忙跑过去,一边给老太太顺背,一边小声安慰,让她别和陆郁计较,免得气坏了身子。
陆郁没作声,后背腾起的燥意在她竭力的控制下略有消减,她缓缓地吐息,让自己平静。
手机摔在了她脚边。
顾克英看见地上摔碎的手机,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走上前,本想低声斥责两句,可看到陆郁眉骨处的伤时,斥责的话立即梗在了喉咙里。
顾克英暗叹了声,扯了下陆郁的袖子,说:“你先回房睡觉。”
陆郁抿紧了唇,捡起手机,默默地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己房间后,她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屏幕碎得像蜘蛛网,开机都开不了了。
跟了她两年多的手机,彻底报废。
其实有那么个瞬间,陆郁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记忆深处的那句“老不死”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木门隔音不好,即便隔着两扇门,陆郁依然能听见老太太怨愤的咒骂,伴着几句沙哑的哭喊和陆长源低声的安慰。
烦!
真他妈烦!
陆郁把手机扔进垃圾桶,把灯熄了,眉骨处一跳一跳的疼,幸好没有流血,只是肿了。
她忍着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捂着耳朵强迫自己入睡。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老太太终于消停了,没了这些烦躁的声响,陆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差点睡过了头。
起床吃早饭的时候,老太太早早醒了,坐在饭桌前,筷子在菜碟里来回地翻着,一边吃一边抱怨菜不好。
陆长源去上班了,顾克英今天没去车间,在厨房里给陆郁盛了碗粥,让她吃完赶紧去上课。
赶到教室时,陆郁是踩着最后一声预备铃,黄将军已经站在讲台了,她喊了声报告,在黄将军的点头之下,垂着眼走向自己的座位。
苏彻今天还是按时来的,坐在最后一排,正倚着椅子,捧了本书,在随意地翻动。
陆郁的眉骨泛着红,肿起来一小块,看着还是挺明显的,她走在过道上时,怕苏彻忽然抬头看见,忙假装整理头发,把那处红肿遮了起来。
可她显然想多了,苏彻连头抬都没抬,在她走近的时候,眼皮都没动。
陆郁这才松了口气,安静地坐下。
今天的早自习开了场班会,主要是对上次月考的总结和分析,以及对部分人的表扬与批评。
黄将军拿着几张纸,目光扫了眼陆郁,说:“上次月考最值得表扬的是陆郁,她从第一次月考的十三分上升到现在的三百零九,进步之大令人欣慰。”
陆郁猝不及防被点了名,而且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正面意义上的点名,心下吃惊了半晌,又有些高兴,身旁的同学都不一而同地露出惊讶,嘀咕声又开始了。
黄将军拍了拍桌子,等班级彻底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但语气不是那么友善了。
“但我还要批评某个同学,六班的传统是无论这题你会不会做,就绝对不能空着,哪怕是一个解字,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写下来,下次月考要是再这样,直接把卷子给我抄十遍。”
所有人都知道黄将军说的是谁,想回头看看那人的表情,但又不敢。
而此时的当事人却像浑然不知一样,他早把书放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放在课桌上,无聊地转着笔。
眼皮向下垂着,目光落在前座女孩的脚踝上。
直到下课铃响,陆郁起身挪了下腿,苏彻才收回了视线,把笔扔在书上,拉开椅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陆郁挤在人堆里,和孔薇薇一起下楼做操。
云南白药不愧是专治跌打损伤的妙药,脚踝上的扭伤经过一夜的休养后好了很多,水肿退了大半,痛感也轻了许多,做操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别蹦得太高就行了。
女生一直站在队伍的前排,陆郁挤进六班的队伍时,回头看了一眼,苏彻已经站在了最后,表情淡淡的。旁边是凑过来说话的黄毛和另一个眼熟的小弟。
黄毛苦着脸,叽里呱啦说着话,苏彻站在一边,姿态懒散,对他关于昨晚的抱怨并不太上心。
黄毛一向不上晚自习,昨晚已经早早睡下了,可突然彻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冷冰冰的,透过听筒,黄毛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鼻息间带着很大的不爽。
本以为彻哥心情不好,是约了人干架的,没想到等黄毛急匆匆去了,却发现他把摩托车停在点将台附近的一条河旁,车头上挂着一网兜橘子,自己坐在河堤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水里扔橘子皮。
见他气喘吁吁地来了,苏彻只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把手里握着的一个剥好了皮,被捏得发烂的橘子递了过去。
那架势,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橘子,而是一枚手/雷。
黄毛怔怔地接了过来,一时没敢吃。
再然后,苏彻继续恢复成先前的姿势,望着黑乎乎的水面,沉默不语。
如此忧郁的彻哥,这还是黄毛第一次见,甚至于还有点……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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