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晌午饭,徐甜甜送走了爹。
她站在河堤上,看着爹上了船。
直到再也看不到踪影了,才返身回家。
一路上,想着和爹说的那些话。
爹说,这次回去后要下地干活,还要叫上志和他们一起参加夏季抢收。想着爹
从未摸过镰刀,这一猛下子恐怕很难适应?
可不这么干,就很难与过去的阶层划清界限。
那前期做的那些苦戏,就全都白费了。
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毅力的。
既然决定了事情,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对此,她十分钦佩。
瞅着这会儿,日头高高的,正是正午时分。
想必那人也该抵达省城了?
昨儿,她留下了那封信,着实冒了很大风险。
估计他已经看到了?
如果对他有所帮助,即便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正如徐甜甜所预料的那样,这天中午,叶抒文回到了省城。
他一进家,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娘见了他,十分欢喜。
可他问起来信之事,却又欲言又止。爹在一旁,温声说道:“文儿,先吃饭,
有啥事,等吃了饭再说。”
“好咧,爹!”叶抒文应了一声。
他先上楼去冲洗了一下,就下来吃饭。
家里的午饭,照例是四菜一汤。
有荤有素,主食都是细米白面,伙食好得没得说。
想着这三个月来下乡锻炼的日子,吃得大多是高粱面和红薯干子,能见到大米
白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由此可见,这城里与乡村之间的差距还真是明显。
叶抒文吃着白面馒头,就着红烧鸡块。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封信。
那信里所提到的阶级问题,在这饭桌上也充分体现出来了。
他的心,不禁沉了沉。
追求进步,自食其力,这都没啥。
可追求进步的同时,要与自身家庭彻底割裂开来,非他所能想象的。
也是他不愿意去做的。
可不久之后,却要面对这个难题。
他又该如何应对?
吃了饭,叶抒文随着爹一起进了书房。
爹让他关好了门,才开口问道:“文儿,爹写的信都收到了?”
“爹,孩儿都收到了。”叶抒文看着爹,点了点头。
“文儿,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爹,孩儿正好想问问……”
“唉,这事儿说起来还真够突然……文儿,爹问你,那林小姐最近与你可有过联系?”
“这……”
叶抒文一听,心里一沉。
就把两个月前美华来乡里看他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时,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又不愿意去相信。
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哦,那时间就对上了……”爹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林家那边出现了一点变故。
林教授的二哥林奕海从香江那边写信过来,想接他们一家出去。
说观察了近一年了,这内地早晚会变天。别看现在对他们这些开明绅士、大知
识分子、小资产阶级网开一面,可撑不了几年就会起变化。
还说,这阶级矛盾是固有的,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等到清算的那一天,谁也跑不脱。
林教授看到来信,有些犹豫。
他和夫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走。美华是他最宝贝的女
儿,自然也要跟着出去。
上个月,林教授和林小姐来家里,还专门提到了这事。
林小姐说想和你一起走,等到了香江那边再举办婚礼也不迟。
“文儿,爹这边也考虑了一下,觉得你跟着出去也未尝不可。只是,爹和娘都
是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了,不想再这么折腾了……对林家那边的做法,爹也不太满
意,只说等你回来后再做决定……”
“文儿,爹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是跟着一起出去还是留下来?”
“爹……”叶抒文听了,吃了一惊。
他从未想到林家会冒出这种想法来?
那林教授不是一向都挺积极的嘛?
还多次参加教育局举办的茶话会,在会上还带头发言,表示拥护新政府,要踏
踏实实做好教学工作。
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他不禁想起了那信里所提到的事情。
难道还真让她给说准了?
她说,如果有机会,最好是出去。如果没机会出去,留下来也要小心谨慎。林
家怕是得到了消息,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文儿,你几个哥哥都在海外,读书的读书,经商的经商……咱家里除了那些田
产之外,大部分资产都转移出去了,由你大哥管着,爹也放心。爹知道你挂念着家
里,也想把书念完,这才留了下来……瞅着这一年多来,形势还好。可听你林二伯这
么一说,好像又不大好……”
“爹……容我再想想……”
这会儿,叶抒文的思绪有些混乱。
出去做二等公民,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不像三哥、四哥念的是理科,可以继续在海外读书深造。也不像大哥和二
哥,自来喜欢经商做贸易,对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十分老练。
而他呢?学的是中文,出去后又能做什么?
再说,爹和娘都一把年纪了,不想远离故土,漂泊在外。
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能抛下二老不管?
留下来,即便日后会遇到一些麻烦,可由他在一旁照应着,总比爹娘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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