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站直,怎么竟好似比他还高?这身高,即便是在北方的姑娘里也不常见。
第二个印象,便是白。
这姑娘皮肤在昏暗里的舱道里更显白得刺眼,乃至于她具体长什么样都模糊了。
除却自家母姐,褚楼还从未和一个陌生姑娘站这么近,而且人家还哭了——吓得他险些炸毛!
“你你……你怎地哭了?”
“多谢公子解围,我是吓得狠了……”姑娘的声音含糊而轻柔,又特别低沉,听起来特别委屈。
“举手之劳,”褚楼面红耳赤直摆手,“你放心,那人不敢再来,你进去,我、我也回房了!”
这姑娘却不动,哭唧唧道:“公子莫走,我姓秦名唤凤池,岂为长安有凤池。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考虑考虑。”
褚楼心道:桓谭未便忘西笑,岂为长安有凤池。名字真好听啊。
他渐渐镇定下来道:“你直说就是,若能帮上的我定倾力去帮。”
秦凤池敛袖行了礼,虽然身架子大,姿态却极为好看。
她垂首道:“我欲往江南,本以为漕船安全,就只带了一个小丫头随行。如今发生这事,心里实在不安,公子若能护卫我到南下登岸,我必有重谢。”
褚楼十分惊奇,“你怎知我就与你同路?”
秦凤池抬袖掩了嘴,拿眼波捎他一眼,嗔道:“公子上船那会儿,我正巧在公子后头。您只顾着闷头朝前,哪知道后头还有人呢?”
褚楼恍然大悟,随后脸就有些红了。
他想了想,觉得这单活倒也可干。他师门不就是操持这个?真是凑巧,他还没到师门呢,先弄起师门的行当来了,便笑道:
“蒙姑娘看得起,那我便走马上任了。”
“如此,就有劳公子。”秦凤池又行一礼,那低柔的嗓音都显得轻快起来。
褚楼很快进入角色,守在门口亲瞧着这秦姑娘进客舱关门,等了片刻轻轻咳嗽几声,就听到周围西西索索阖门声,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自己房间。
他可真是一个忠实可靠的护卫!却说另一头,秦凤池一回屋,便放下遮脸的袖子。这时候诸看官再仔细一瞧,便能瞧见他线条娇俏的下巴上隐约的青茬,再加上通身的模样和气势,如果再让褚楼来看,只怕一眼就识破他了。
他秀眉一垂,神色平静坐到窗边,一旁那小丫头便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
“师父,”小丫头将杯子递给他低声问道,“我去探探那人底子?”一出口,嗓门嘎哑,竟也是个带把儿,年纪还不大,嗓音略嫌青涩。
秦凤池摩挲了一下杯壁,淡道:“不必,我认识他。”
“小丫头”,也就是秦松,心里直痒痒。他欲言又止,片刻默默把好奇心嚼嚼咽了下去。反倒是他师父瞥了他一眼,破天荒解释了一句。
“那人是褚志海的幼子。”
秦松吃了一惊:“那不就是褚远的弟弟?怎么这么巧竟跑到这船上了?”
他也是职业习惯作祟,总觉得世上万事少有巧合。褚志海的嫡长子褚远,如今领禁卫军三等侍卫的衔,日常也会出入内城门。如今他们刚出京,就遇上褚远的亲弟弟,不免有些怀疑。
秦凤池却没再搭理他,反而望向窗外的江面沉思起来。他耳朵灵敏,被那废物堵在船舱里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轻微的呼吸声靠近,就在前方那扇客舱门的后头。
因为他脸上妆面未成,所以一直举着袖子遮挡,也不好直接出手对付那废物,怕引来更多人。因为这个,他并没有反应过来那屋子里是褚楼。直到听到陈琛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这其中自有一番缘由。
几年前,他出城办事,在青松楼二楼临街阁子房候人,正巧目睹了街上一桩义举。这青松楼正位于内外城门之间,靠近出城的主干道,这时候有两拨纨绔各自骑马立于一方,呈对峙之势,恰好堵住了主干道。
秦凤池立时认出了其中几人,都是京中惯常招风的,领头的便是陈琛。
按理说,陈琛论家世并不如何拔尖,但他有个好姐夫。魏王即便被官家忌惮,外人也休想欺负到他头上。常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礼部尚书一家也因此地位超然了。
两伙人对峙的原因简单。陈琛一帮人骑马回城,被一对卖花的父女挡了路,陈琛的家奴就一鞭子抽打过去,将那小姑娘抽翻在一边,一行人不待停留就要过去,被要出城的褚楼几个拦了下来。
“是你?褚楼,你干嘛挡我的路?”陈琛怒道。
秦凤池挑眉,原来这年纪轻轻的义士是褚志海的儿子。
褚楼穿一身大红圆领箭袖袍子,远看一副雪白的皮子,十分打眼。只见他手握缰绳,神色严肃冰冷:“你纵家奴当街行凶,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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