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这些年里,不知道梦到多少次他十二岁那年的这个夏夜,那时候他还是那个被父亲囚禁在伏魔阵里的无知孩童,不会说话,不谙世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男人前来见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被关在这里,自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一直呆在这儿,呆在这个没有丝毫光芒的地方。
他的四肢带着沉重的镣铐,锁链紧紧地嵌入地底,每天给他送饭的女仆曾经说过,这是为了不让他从这里逃出去。
顾长卿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就这样,沉默地出生,沉默地死去,不会说话,不会思考,就像一只不慎生长于地底的植株,永远都无法体会到遇见阳光的滋味——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这个男人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每天都会过来见他。男人长得很好看,气质温润文雅,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总含着淡淡笑意。
男人教他说话,教他写字,告诉他人情事理,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
每次男人过来,都会给他带一碗黑乎乎的药和一碟糖点。他会一边和顾长卿说话,一边喂他喝药,一勺一勺,不紧不慢,直到最后顾长卿满嘴巴里都是那种苦涩的味道后,男人才会搁下碗,然后将那糖点轻轻地递给他。
于是那糖点的甜腻味道,成为了少年顾长卿心里,除了男人以外的唯一期盼。
后来的那个夏夜里,这个男人如同往常一般准时来到这囚笼一般的地下,依旧稳稳地端着那碗汤药,只是原本时时刻刻含着笑意的双眸里,却莫名地带着一丝愁。
见到他,男人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想出去吗?”
顾长卿冲他笑了笑,不太熟练地说出了一个字:“想。”
他想出去,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重来一世的他。
人生会有重来吗?顾长卿曾以为不会,但如今他却清晰地知道,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年时期,重新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底。
眼前的男人,是他幼年时唯一的朋友,长辈,老师,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好,”男人笑着说,“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哦对了,你有名字吗?”
顾长卿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片刻后,他动了动,低声说出了记忆里自1█2◤3▓d▃an█mei点◣♀己的回复:“没有,我没有名字。”
因为他的天生魔骨,他自出生起就被关在伏魔阵里,没人说话,没人陪伴,又怎幺会有名字?
“那你就叫顾长卿吧,”男人说,“这原本也是我早就为你准备好的名字。”
顾长卿闻言,微微一动,算是回应。
说完这句话,男人朝他走了过来,一如既往地将那碗药一口一口地喂进顾长卿的嘴里,等到喂完最后一口,顾长卿便感觉那熟悉的痛苦感顺着喉咙一路布满全身上下,让他痛得浑身颤抖,在地上无力地翻滚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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