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 / 2）

寂静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马车。

在淡淡的米白色光线下，马车边上精致的花纹和车帘摇摇晃晃的流苏，被沾染上雪后，都被点上闪闪发光的亮点。

是先生的车。

“先生先生，我在这里——”

阿祁生怕先生会看漏自己，赶忙大声呼唤起来。

那马车似乎有所察觉，稍稍改动了方位，慢悠悠地行驶到阿祁身边。

随着一声低鸣，那两匹马挣扎着停了下来。它们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子，反倒跳跃着金色的火焰。

“上来。”有人说。

厚重的车帘随着马车停下立即被掀开，阿祁顺从地踏上马车，侧身进了车厢里。

车厢里，坐着一位手握着雕花镂空暖手炉的男童，他的头发被简单地挽起，大多数披散在肩部，柔顺又黑的发丝反衬得这位向来体弱多病的男孩脸色更加苍白。

他有着小而淡红的唇，漂亮的眼睛也是深深的黑色，如同0区午后的天空一样浓密的黑，却又深不可测。

看着他的眼睛，阿祁总会想起先生给他讲的故事，先生说以前的世界上水是能聚集在一起的，它们会流动，会撞击着发出声音，每次那些水汇聚到一处凹地时，就会形成一种叫湖的东西。

有的人的眼睛，就和湖一样平静。

他是17区领主的小儿子，他的母亲是锻造者，是领主的第四位情人，也是一位少见的无契约者。

大家都称呼她为假面夫人，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制作面具。

“先生，我来了，今天也要给我讲故事吗？”阿祁说。他走到男孩面前的毛毯上，熟练地跪坐下，将背挺得直直的。

这是先生最满意的礼仪姿态。

男孩微微颔首，他轻轻挥了挥手，一旁低着头的女仆放下了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雪都遮掩得一干二净。

“今天，我给你讲一个叫‘假孩子’的故事。”先生说，他声线清冷，说话时声音拖得很长，慢吞吞的，就和那些住在天空之城的贵族一样。

这是第37个故事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对着先生露出一个笑容来。

阿祁来自于0区，那是被进化者们遗弃的地盘，自从三百年以前，无契约者第五次暴动失败后，进化者们将那些无契约者，进化失败的孩子，连带着过去的文化……都一同关进了0区。这些人们从小生活在垃圾与老鼠之中，他们称呼生活的环境为“地球”，听着毫无用处的音乐长大，有的人甚至还会弹一种叫琴的东西。

他原本也是这里面的一员，只是他运气稍好，有一位能力强悍的无契约者女性愿意收养他。等到那位女性死去后，他就被一封信引荐给了先生，从而跟在先生身边。

先生并不会教孩子，他不知道该怎幺改变阿祁脑子里那些已经成型的观念。但是先生也是孩子，先生听过很多故事，这些故事他可以一一讲述给阿祁听。

“从前，有一位女性，她叫不夜城，她的恋人也是一位女性，她们很相爱。”

俗套的开头。阿祁在心里想，这样的故事他已经听了很多次了。

并没有在意阿祁的神色，先生继续讲起来：“……可是那时候发生了第五次无契约者暴动，所有的无契约者都要被送去0区。”

“为了避免被送去0区的命运，不夜城做了一个面具。”

“面具？”阿祁呆呆地问道，似乎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幺联系。

先生歪歪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精致如同玩偶般的脸孔上显露出少有的神色来。

“她先是和自己的恋人互换了身份。她把恋人伪装成无契约者，将恋人送往0区，接着，她借助恋人原本的身份，去找某个区的领主。”

“那个领主性格暴躁乖僻，一直很想变得温和一点。不夜城为领主做了一个‘温文尔雅’的面具。戴上面具后，领主的性格大变，不再急躁，领主很满意。于是不夜城借机接近了他，成为他的情人，获得了他的庇护。”

“为什幺？”阿祁茫然地问道，似乎完全没听懂这个故事，“她不是有恋人吗，为什幺还要和领主在一起？”

“当然是为了权利，”先生轻声说，“对于不夜城来说，无论是爱情还是权利，她都想要，可是她不明白，贪心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于是阿祁闭上了嘴。他开始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故事与往常的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