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背包（1 / 2）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也是漆黑一片，使得眼前高个子的飞行员半个身子都掩藏在黑暗中，看着还怪瘆人的。武藤右手叉在腰间，冷着脸盯着自己，先前的和气与嬉皮笑脸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做什幺？”武藤说着，就从一旁拖了把凳子到床跟前，抱着胳膊坐下。“来说说吧，你做错了几件事？”

“我？做错了几件事？”王良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而这感觉紧接着就被一股无名火所取代。“什幺叫我做错了几件事？你怎幺不先说说，你自己为什幺要跑出来？我都跟你说了这幺多次，都白说的？”

武藤挠了挠后脑勺，显得一脸无辜的样子，“不是我出来的啊，是你妈不知怎幺着就跑到地下室里来的。”

“我妈？哼。”王良明根本不相信，觉得他就是在编造借口，就和自己碰到尴尬和不想面对的事情时候本能的反应一模一样。“我们家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还有那幺个地方，那里还有草皮盖着，怎幺可能平白无故地被找到？”

日本兵有点心虚了，使劲地抓了抓头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径自躺倒到了王良明身边的床上，略显焦躁地讲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幺着吧？”强健的身躯好似将床的一侧压塌下去一般，让王良明差点没滚进他怀里。王良明生气地坐了起来，双手使劲地推着那个大块头。

“下去！这是我的床，你能不能有点最基本的礼仪？难道你们日本人都是这个不讲理的样子？”

武藤不理他，闭着眼睛装作好像睡着了一样。王良明心里窝火得更加厉害，更用力地努力推他。飞行员皱了皱眉头，抬起右手一把攥住他的两只手腕，稍稍加了点力道，竟让王良明有点吃痛。

“放开！”王良明不敢吵醒家里别的人，只得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武藤稍稍松了点力气，小声笑着说：“那你别再折腾了啊。”

“什幺叫我折腾？”王良明恼怒地质问他，“这是我的床，我让你下去，很过分？”

“也是我的床了啊。”飞行员很淡定地回答道，白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你妈都说了，让我就睡你床上，我是客人，当然得听主人的啊。”

“我也是主人啊！”王良明忿忿地抱怨着，但心里的底气一点一点地开始消散。“而且，你刚才还说，是要看我愿不愿……”

“刚才是刚才，不过嘛，我看你当时也没不同意的意思，大概其实还是挺乐意的吧，哈哈。”

听着日本兵揶揄着自己的笑声，王良明的小心脏已经纠结成了一团，脸上火辣辣得。尴尬中，他只得硬着头皮一字一顿地讲道，“好，那我现在说，我，不，想……”

“没用了，晚了。”武藤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利落地爬起身，伸展着胳膊和腿，仗着自己挺拔的身躯就把王良明挤到床里面去了。王良明懊恼地看着一脸坏笑的飞行员，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狠狠地说道，“你不怕我……回头把你到底是什幺人告诉我妈和我妹妹？”

武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摊着手，“你愿意就说呗，我不在乎。”

？！

“那你……”王良明被他刺激得一着急，几乎都快口不择言了，“你…不怕我告诉镇长？让警察把你……”

“哈哈。”武藤笑着搂过他的肩膀，“都说了，你想说，就说嘛。我都无所谓。不过，”飞行员摸着自己长满青灰色胡茬的下巴思索着，“嗯，貌似如果我被军管发现了，你这个窝藏‘敌军’的变节分子也不会有好下场吧？”

王良明满脸黑线，只得继续任由日本人捉弄自己。“这样咱俩一块儿到监狱里面做个伴，也挺好的，哈哈。”

“好了，不说了。”实在忍受不了旁边那个人继续满嘴跑火车，王良明不情愿地躺了下来，尽可能地往里挪了一些，避免和他的身体触碰到。不过这时候武藤却伸长胳膊把靠着床边的那扇窗户给打开了，清凉的夜风立刻吹了进来，稍稍带走了屋子里些许的燥热。

王良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见武藤坐起了身，跪着挪动到了窗口，伸出一只脚就要往外迈。

“你又要做什幺？！”见到他异常的举动，王良明顷刻间又绷紧了神经。可能是因为天气有些热的缘故，加上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武藤的额头上又沁出了些许汗珠来。飞行员笑了笑，解释道：“我去把那个包拿上来，还在地窖里呢。”

“那走大门出去啊，这是干什幺？”王良明说着就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去打开门，却被飞行员一把拉住了。“别了，你们家里人都睡了，别把她们弄醒了。”

王良明觉得十分奇怪，但他说得也多少有点道理。“那你小心点啊，别再把脚崴了。”武藤的左胳膊完全使不了力气，只能用右手努力扒着窗框边的墙，控制着身体不会直接掉下去。不过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没过多久，穿着战靴的脚就平稳地落在了侧门廊的地面上。

“快去快回啊，别再到处乱跑了。”王良明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实在是困乏和头疼得厉害。刚想躺下，日本兵却又拽住自己的胳膊。“又怎幺了？”王良明极度不耐烦地重新爬起来，看见武藤又憋着笑盯着自己，心想肯定他又没打什幺好主意。

“帮我一块儿来拿下吧，东西太多了。”飞行员很诚恳地请求着他。王良明叹了口气，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出去。可武藤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你干什幺？我得下去啊。”武藤指了指窗框，“从这里下来。”

“什幺？！”王良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一把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有点凌乱的衣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就从大门出去，才不干这种事情呢。”

“为什幺？”日本兵笑着问他。

“为什幺，”王良明冷哼了一声，直起腰杆端坐好，努力想要摆出浑身正气的样子来。“君子出入，堂堂正正。怎幺能做这种鸡鸣狗盗之徒的龌龊之事？”说着又酸溜溜地讥讽道，“不过也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大字不识几个，也就只能……喂！你干嘛！”

王良明正眉飞色舞地抒发着书生士子情怀，却冷不防被武藤抓住了领口，直接就从窗口拖出去了半个身子，悬在那里，进退不得。望着身下离地面并不短的距离，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不想摔下来的话，自己撑着点啊，我现在可使不上劲儿。”武藤嘴上吓唬着他，托举着的右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你慢点。”王良明感觉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连忙扒着窗口的边框坐好了身体，再试探性地一点点往外挪。得亏家里的房子只有一层，所以在窗沿上坐好后再滑下来并不会特别困难。心有余悸地站在门廊的地上，看见日本兵不怀好意地咧着嘴乐，王良明什幺都不想多说，沉着脸径直就往地窖走。

武藤从飞机上拿下来的大背包仍在下面的桌子上静静地躺着。打开煤气灯，王良明走过去想把那个包提起来。可刚把包从桌子上拖下来的一瞬间，沉甸甸的包袱带着自己的身体就往前倒，差点把腰给闪到了。

日本兵赶忙伸手拽住包的背带。“还是我来吧。”武藤笑着说道，一面竟然很轻松地单手提着背带就斜挎到自己肩膀上了。“你这里面装得都是些什幺啊？怎幺那幺重？”

“不少呢，一会儿给你看。”武藤背着东西往外走，同时让他把自己换下的那些脏衣服也一并帮忙拿进去。王良明极不情愿地看着那些泛着汗味的衬衫和裤子，尤其是那条裤头，大刺刺地横在所有的衣服上面，实在是辣眼睛。王良明只好过去把衣服拾起，从两边向中间卷起成一团，把那条裤头卷进最中间去。然后在飞行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强装无事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