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无天叹口气，“你这头恶龙，执迷不悟。”

当即念起心咒，敖玄只觉得灵力忽然都被抽干了，无天一放手，无处着力的敖玄便重重摔在地上，一时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灵力溃散，连维持人形化身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撑，双手双足皆现出覆鳞龙爪，身后更是多了一条长长龙尾。

龙人有龙形化身与人形化身两种模样，两种化身各有千秋，但这般半人半龙的模样却是笨拙难行，连敖玄自己都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龙族——据说只有将死的老龙无力维持化身，才会现出这副形貌。

他惊恐异常地在地上翻滚，龙尾将周围器物都打得稀烂，他口中生出龙形化身时才有的尖牙，但面貌却还是人身，于是巨大的獠牙将下颚刺得鲜血直流，连开口都困难，只能含糊不清地嘶吼，“贼秃，你做什幺？你——”

敖玄但觉得背上一重，立刻被压得趴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只有一条龙尾拼命地左右扫荡着，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他费力扭头望过去，原来是贼秃坐在他背上，沉得跟山也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无天将他整治得这般凄惨，倒是面不改色，一点都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模样，坐在他背上悠闲地道，“你不是想死吗？你变成这个样子，既不能跑也不能飞，又不能进食，用不了个把月就会饿死了，不是好得很。”

敖玄但觉眼前一黑，他我行我素横行霸道惯了，比他弱小的怕他，比他强的忌惮他背后的龙人势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正面对死亡。

不甘心，他敖玄本是北海龙王二太子，虽然父王偏心大哥，但他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知一日阴差阳错受人怂恿前往“外道”寻找古龙遗迹，年轻的敖玄在外道中遭到一众妖怪围攻，险些被他们吞吃入腹。

幸而一直跟在他后头暗中保护的大哥出手救他，却也因此害大哥失去半身龙鳞变成残废。

龙王大怒扬言将他逐出北海龙宫，敖玄生性争强好胜，虽然理亏，但又自负惯了，哪里肯低三下四认错，一怒之下愤而出走。

谁知龙游浅滩遭虾戏，落到昙天这个臭秃驴手里。

他不过是学那些妖怪大能，想令凡人害怕并且效忠于自己，不想弄出了个把人命而已，就被昙天联合百来个秃驴困住。

那昙天虽然有几分本事，但一众弟子却不怎样，敖玄专拣弱的下手，那些秃驴就哭爹喊娘地叫来天人对付他。

天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个个自以为是，却也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接着死皮赖脸地请来观音这个多管闲事的菩萨。

最后他当然斗不过一群天众与一个菩萨，被施了法咒困住，昙天贼秃又和他那一百多个徒子徒孙一起修了座灵骨塔压在他头上。

观音说只要他诚心悔过，每日诵经念佛，三百年后机缘一到自然能出灵骨塔。这是他命中该有的劫数。

诵经念佛？呸。

敖玄被锁在塔里，贼秃每隔几日就来同他说法，敖玄半句没听进去，只想着如果】..◎出来以后要怎幺整治昙天这个贼秃，戾气没有半点减弱，反而愈盛。

什幺天，什幺菩萨，什幺命，都是放屁，不过一百年，他已经脱困。

但他不敌仇人，被打得这般凄惨模样，若真如无天所说这般屈辱地死在这里……

不甘心，他不甘心！

敖玄口中欲再吐火球，却只是喷出零星的火种，还未落到地面就熄灭。

他已穷途末路油尽灯枯。

都说人要死的时候会回见自己的一生，没想到龙也是。敖玄恍惚间又见到父王与王兄，还有那已不屑于回去的北海。

贼秃……该死的贼秃……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无天从来只见过敖玄放肆不羁的模样，倒未见过他落泪，尽管此时他口中利齿刺穿下颚，满脸是血，周身都是烧焦的痕迹，连银白的长发上都沾满了血迹与焦黑的痕迹，杂乱地黏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完全没有什幺美感可言，可看在无天眼里倒很有几分可怜。

同情这条恶龙？倒是未曾有过的。

无天倒也有些惊异于自己这种想法。

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几十年前一场变故令他性情大变，从此破戒叛出佛门，悲悯之心已有几十年未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