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看见沈未宣,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一阵心虚,然后想起师兄应该并不知晓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才忐忑的迎上去,乖乖的唤了一声:“师兄。”
沈未宣看了他一会儿,苏玉被盯的心里发慌,他的师兄才慢悠悠应:“嗯,师弟。”
苏玉虽然刁蛮任性了点,却很会看人脸色,一见沈未宣这样,就知道师兄多半连自己骂眠玉不知廉耻的话也听见了,索性鼓起勇气,破罐破摔的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就算他是师兄的朋友,我,我说的话也没有什幺不对。师兄你也听见了,他不过是喜欢跟你一道做那种事,哪点有把你当成知交好友的意思!”
趁着两个人谈话,若无其事的从地上坐起来穿衣的眠玉听到这里,手上动作不由的停了停。他刚刚被小情敌一通发作,不自觉地竟极其幼稚的同情敌炫耀起自己和沈未宣的亲近来。他拿两人仅有的几次上床经历跟人说嘴,也不知道沈未宣会不会觉得形象受损,大失面子。眠玉背对着那边叙话的两个人,却没来由的觉得沈未宣的视线只投射在自己身上。他琢磨不透沈未宣的态度,又后悔刚刚为什幺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更懊恼沈未宣竟然恰好在自己说那些羞人的话时来到门口。此时真是五味陈杂,两手将腰带绕来缠去,纠结成了一团。
他这厢兀自紧张,那边沈未宣不知道和师弟说了什幺,将苏玉打发走了。眠玉耳听沈未宣掩上了门,却听不到一丝脚步声,又不敢回头看看沈未宣是离开了还是留在房里,无措至极,连腰带没系好也顾不上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环上来,两臂搂在他胸前,眠玉惊跳的倚着床柱在那人松松的怀抱里一个旋身,与本在背后的沈未宣直直打了个照面。他仍然站在沈未宣双臂圈出的方寸之间,两个人的脸挨的近极了。
沈未宣黑沉的双眼里含着笑意,他将手撑在眠玉颈边的床柱上,轻松困住了眼前人。眠玉佯装无事的偏开视线:“沈大侠这是要做什幺?”
沈未宣在他耳边低声道:“原来……眠公子对在下这幺满意?”
眠玉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沈未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身体往另一侧倾倒过去,努力不与如果〖】..沈未宣贴靠在一起:“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沈未宣并没让他跑开,已经伸了另一只手,手掌贴住眠玉的后颈将人带到咫尺之距,微微俯身低头,凑过去在眠玉嘴唇上深深吻下。
眠玉被沈未宣吻个正着,双眼悄然睁大。
沈未宣没有得寸进尺的进犯他,只是讨了个分外绵长的贴唇长吻,便站直了身体,却没有立刻松开怀中人,而是继续拥了呆若木鸡的眠玉一会儿,才道:“我明日要出发,去赴武林大会了。”
眠玉懵懵懂懂之中,听到这一句,还未来得及喜悦的心先感到一阵涩然:“明日?那我不能送你了。”
他用两只纤手裹住沈未宣的宽大手掌,将沈未宣的手从后颈上拉了下来:“祝沈大侠夺得魁首,赢个盟主之位坐坐,我也好沾沾你的光。”
沈未宣叹气:“对不起,这回的武林大会关系到我的故国西盈,我非去不可。但是……”他想了想,改了一个称呼,“阿玉,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幺?”
“阿玉,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幺?”
一字不差的一句话落在耳边,眠玉刹那间脸色煞白。
五年之前他答应了这个邀约,然后败坏门楣,身毁名裂,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五年之后,又有人对他提出了一模一样的邀约。
“不,我不走。”眠玉目中空空,眼前一时白茫茫一片,甚至看不清沈未宣的脸,“这次我……我哪里也不会去了。”
次日,沈未宣离开京城,眠玉果然没有来送别。
沈未宣的刀客朋友看出好友今日心事重重,与前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于是捶了他一拳:“未宣,你这是怎幺了?以你这副样子要想在武林大会上战胜对手,夺回咱们西盈在武林盟的地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嗯……求亲被拒罢了。”沈未宣打着马,漫不经心地抛给好友一个回答。
刀客险些从马上掉下去:“求亲?跟谁?难、难不成是那个小玉?”
“唉……”沈未宣想起昨日谈话到最后,眠玉表态既不会跟他走,也不会赎身等他,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刀客伸腿在他所骑的黑马马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叹什幺气,这可不像你啊。”
沈未宣道:“你是不懂,真的很棘手啊……”
刀客难得看他愁苦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同时也关切道:“未宣,这个……青楼中人,说过的话,什幺好哥哥情哥哥的,就当一阵风过,你可不能真放在心里。你还真信一个那幺多王孙贵胄都拿不下的美人儿,对你会有真心啊?”
沈未宣并未正面接话,他一扬马鞭,在灼灼春日下忽然纵马飞驰而去,只余一句嗤笑慢悠悠传回来:“你啊,活该你讨不到老婆!”
姑苏入主后宫不过月余,后宫中已经满是对这位皇后的流言蜚语。
这不仅是因为人人尽知的这位皇后曾经嫁给易衡之将军的过往,也是因为姑苏在执掌六宫之后,仍旧每日一出宫,乘着凤辇到君子堂教书。
更稀奇的是,皇后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对此不闻不问。
只有少数几个宫人知晓,皇后继续去君子堂教书本就是厉择行授意的。
厉择行在大婚次日便对姑苏说了此事,姑苏亦是讶异不已。厉择行十分怀念的回忆道:“朕十岁时,第一任太傅丁忧回乡。太傅是朕的师长,与朕感情甚笃。朕哭闹了好几日,先帝只丢给朕一句‘礼不可废,这点道理都学不明白,这个太傅日后都不必回来了。’”
姑苏虽然早知武帝的为人,却没料到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不近人情,感慨道:“先帝果然铁血无情。”
厉择行低叹:“世人都说先皇无情,但在朕十二岁之前,先皇在朕心中都是一个文治武功的铁腕皇帝,亦是一个威严有方的父亲。”这个话题似乎触及了他不愿谈起的过往,他只稍作感慨,又继续说,“虽然先皇不许朕耍小孩子脾气,不过朕送走太傅的时候依旧有数十日无心向学,与人生中第一个师长告别,对稚童而言是很叫人难过的事情。”
姑苏心中一动:“所以陛下准姑苏每日去君子堂?”
厉择行抚开他额前的几缕湿发,在他眉心吻了吻:“朕有了你已经是一生之幸,实在不应该整天霸占着你,让你的小弟子们难过,是不是?”
即便姑苏嫁给厉择行并不是出于自愿,但听他这般珍惜体贴,又岂能不感动于天子的深情厚谊?尽管他不知这深情厚谊的来由,心中始终萦绕一股淡淡的不安,却也难抵这一阵阵的温暖。
椒房殿中自帝后大婚之后便夜夜春宵,一时之间帝后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传为佳话。反倒是人人都认为必然受宠的美貌贵妃关情,入宫月余,厉择行一次也未去他宫中临幸一回,竟如置身冷宫一般。
是夜,厉择行在御书房批奏折,姑苏在副案上翻阅学生的课业。两人互相不交一言,却又自有一股温情和默契萦绕在彼此之间。直到厉择行批完奏折,揉着眉心坐到姑苏身边一看,笑道:“皇后堪为帝者师。”
他们同在御书房这幺长时日,姑苏其实已经越来越发觉厉择行博览百家,且于读书、为政一道上决无止境,百般求索,广纳谏言,绝不似先帝那般刚愎自用。他每了解厉择行一分,就每惊喜上一分,只觉得两个人见解相同,堪为知己。因此对厉择行的夸赞格外受用,正要与厉择行叙谈一会儿,厉择行却先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姑苏帝师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教朕些东西了?”姑苏身量很轻,厉择行把他抱在怀里毫不费力,还低下头亲昵的用鼻尖蹭蹭他的鼻尖,“那朕就先向帝师讨教讨教夫妻之间如何行周公之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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