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这种东西。”吉列拉根最后推开了盘子。阿利德斯知道弟弟虽然在他们村子里长大,却始终是个更娇气的孩子。阿利德斯可以勉强自己吃掉盘子里的食物,但他并不想这幺做,那给他一种向巫王屈服的感觉。
“是吗?你可以把他们放在一边。”巫王说,“虽然…我不建议你们这幺做。因为不尽快吃掉他们的话,他们会长大的,越长越大……”
没听懂巫王的意思,阿利德斯茫然地低下头,却被吓了一跳。那些海藻原本只占据盘子的一半,现在已经快布满整个盘子了,还不断地蠕动着。阿利德斯想站起来,但被巫王的视线锁紧了,使他站不起来。黑色的海藻分叉开来,飞速地缠住了阿利德斯的手腕,像许多灵活的蛇,死死地绞住了他。
吉列拉根拍案而起,“你做什幺?!放开我哥哥!”
“别激动,我只是……”随着巫王的话语,海藻钻进了阿利德斯的衣袖里,“……在招待两个缺少监护的小朋友。”
“啊啊啊!”
阿利德斯惊恐地尖叫,然后倒在了地上。
吉列拉根奔去扶起了哥哥的身体,去探他的鼻息。过后,火光在吉列拉根的双目中迸发。他紧紧地抱着了无生气的阿利德斯,抽出一只手指向了巫王。赤红色的异形生物飞腾而出,鲜艳翅羽化作复仇的火蛇,疯狂袭向了黑夜的所在地。
恐怖的是,纯粹的黑色瞬间吞没了全部的空间。巫王的声音在吉列拉根的头顶上响起,却无人知晓他身在何处。
“你以为我真的臣服于一个稚子?就凭我们在外面的较量?那只是跟你玩个游戏。”
那个男孩倒在了他哥哥身上。巫王吩咐门边的两个恶魔过来,把底下的那个人给拖走了。他并没有死,只是被夺走了意识,但是巫王确信他很快就要死了。
恶魔都是有需求的。而巫王不会去管恶魔们拿阿利德斯做什幺,只要他们能好好服务。
06
他把地上仅剩的男孩抱了起来。金色的发绺随着头部的后仰而随之垂落。两兄弟长得完全不像。他思索着,走出门无声地吩咐仆人们进去打扫。
然后他带着男孩来到了一个空房间,将其放进了一个石英水晶棺,并将棺盖盖上去。
‘现在你是我的新朋友了。’
做完这些事,他伫在原地发起呆。
要说的话,他其实在想很久以前的事,当他还不是一个黑漆漆的幽灵的时候,他见过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大法师克伦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预言家、魔法师和观星师,到那时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人们,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以为克伦特是不死之人。结果克伦特没有被年龄打败,而是被疾病打败了。他亲眼目睹克伦特把自己的手指咬下来,挥舞着血淋淋的断肢当众发癫,惊呆四座的景象。
再也没人能听懂克伦特在说什幺了。他坚信克伦特参悟了太多古籍,导致脑子不够用,就像个鼓胀的球体一样爆炸了。克伦特偶尔以衣衫不整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都被他避过去,哪怕他曾是克伦特的门徒。
加莫是他的名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没有参与北脉之王针对克伦特发起的战争。后来北脉之王变成了唯一的皇帝,而他依然蜗居在这一方土地。
尽管如此,他现在的模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过去。
他被克伦特刺进了心脏,因为克伦特以为他是背叛自己的人。但他用恶魔的心脏交换了自己的。从那以后,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失去了每个朋友的他,深知自己不但长得更像鬼,就连生活习性也在朝那个方向靠拢。他开始跟恶魔们生活在一起,终日依赖魔法,很少治理任何事,除非官员冒着生命危险禀报。人民都畏惧他,而且都愿意当他不存在。
‘你对我的故事怎幺看?’
巫王坐在石英水晶棺的面前,没有得到回答,就开始拉起竖琴。
‘希望你喜欢这个曲子,小朋友。’
克伦特的门徒,曾经跟克伦特本人一样享有盛名。他以前也经常唱歌,不过他现在不唱了。为什幺?听听他现在的嗓子就知道了。
他的小朋友闭着眼睛,好像在静静地聆听这一切。
‘我想…我有一个好办法证明克伦特的预言是错的,证明他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失去了神智。’巫王放下了手,无声地叙说道,‘虽然过去已成定局,现在说这些或许太晚了,但一年后,所有人都将在失望中领悟到,克伦特只是个老疯子。’
在全无知觉的情况下,吉列拉根在水晶棺里度过了一整年。
之后,又一年过去了。
然后又是一年。
然后又是一年。
某年深冬的时候,巫王离开了领地。第二年春天他就回来了,却惊讶地发现,在这几乎没有变化的地方,吉列拉根变了很多。他的面容长得成熟了,头发也变得很长了。虽然整日一动也不动,水晶棺的法力却可以提供他所需的能量。
看得出来,仆人们有在好好伺候他。巫王打量完他,弯下腰给他编起了头发,然后将自己从北方带回来的玛瑙珠串系在了深色缎带旁边。当时十七岁的吉列拉根仍然在熟睡。
这一幕忽然让巫王很好笑。他按着水晶棺的边缘,肩膀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哈……老师啊……”
一如既往,他的声音嘶哑得很难听。
“你的预言被我破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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