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隔着层层叠叠繁复的帷幔，商行止恍恍惚惚看见方惜诵一步步走远的身影。或许是察觉到他醒来了，方惜诵回身掀开床幔，为他掖好被角，在商行止额上印了一吻，低声说：“你好好休息，我去上朝了。”得到商行止模模糊糊的“嗯”作为回应，他直起腰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厨房里还有荷花糕，”方才转身离去。

门轻轻地合上，房里顿时昏暗起来，商行止勾起嘴角，沉入梦乡。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商行止没有叫婢女小厮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好出门，便看见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江南的小食。

用完了早点，商行止和方默招呼了一声，施施然走到后院，翻墙出了方府。

方惜诵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府邸自然不能随便了去。绕过几个弯，便是京中最大的集市。商行止好不容易等到轮休，他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自是要好好逛逛的。“晚上也带明堂出来散散心”，想着方惜诵眉间的一股忧虑，他默默念叨着。

越京冬日向来干燥阴冷，今日竟出奇地有了暖阳，人被温温柔柔地晒着，心情都好上不少。小摊沿着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摆出来，叫卖声热热闹闹的，一派祥和。商行止在几个小摊上随手买了几个糕点零嘴，他挑剔地拣出几个，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吃完，又把纸袋束上口。

“唉。”商行止轻轻叹了口气。

商行止出来就是图个热闹，尽管没有合心意的糕点，他也无甚介意。瞧见前面人群攘攘，他四处看了看，便想从一旁的小巷绕过去。巷口却也是吵吵闹闹，堵得不可开交。人群中央俨然是一男一女，男子看着年龄不大，面皮俊秀，衣着不俗，一脸尴尬与愤懑，他腿边是一位瘫坐在地的少女，衣物凌乱，哭得梨花带雨。人们七嘴八舌，商行止理了理前因后果，便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原来这少女家中老父重病，她便想着卖身为奴，得了些许钱财为父亲抓药。不曾想这公子看着一脸正经，嘴上说着赠她钱财不求回报，甜言蜜语引诱她来这小巷，欲行不轨之事。她愤力求救，引来旁人围观，这男子还污蔑她偷了自己的荷包，不仅要要回自己的财物，还要抓她报官。

一时间，男子成为众矢之的，百口莫辩。少女哭声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商行止不禁嗤笑一声，看这青年也是眼熟，身上衣物虽然并不华丽繁复，却是实打实的好料子，有心人一看便知家中底蕴深厚。再看1〖2︶3d‖an∥m┳ei点他尽管声称是少女扒窃了自己的财物，却也没有对少女动手动脚，脸上也无被人抓包的不甘，倒是愤怒居多。倒是少女一反常态死死扒住他的长袍下摆不肯放手，哪有她声声泣血辩白说这男子占她便宜的惧怕样子。

商行止正如是想着，那少女眼见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哄吵声越来越大，情绪愈加激动，清秀小脸上的泪水不见有断过。

青年白净面庞涨红，他扯了两下被少女紧紧攥在手里的衣袍，有些无奈道：“看在你是女子，我不与你计较，把我的荷包还来便是。”

少女以袖拭泪，“公子莫要抹黑我，我虽不识几个字，倒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辱我清白，又毁我名声，我……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

青年气恼不已，“官府不去，钱财不还，你倒是说说要怎幺了结此事？”

一旁一名矮个男子道：“公子，看你面相也是富贵之人，不如给这姑娘些许银两，让她去救了家中那病重老父，二来也算是给这姑娘一个交代，可好？”

商行止这可算听出来了，原来是看这年轻人初出茅庐，要讹他钱财。商行止顿时觉得无甚意思，换了一般人，早该拿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那青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骨子里硬气得很，他厉声呵斥道：“交代什幺？我只不过看她可怜，赠她银两，没想到以怨报德，倒是被反咬一口。我的钱财，难道就因为她穷，她苦，就要不计代价给她吗？”

人群中顿时一阵哄闹。

商行止本来提步要走，一听这话便认真打量了一番青年，看他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时，有人轻声问：“我看这小公子眼熟得很啊，思来想去，这不是振威将军家的小少爷嘛！”一时间，又是一片唏嘘，“原来如此啊”，“我道是谁”，“难怪难怪”云云之语甚嚣尘上。

商行止这才认出来青年姓甚名谁。谈起振威将军江固，越京里没几人不津津乐道。江固治兵行军尤其有一套，曾三天逼退西疆狄军，赢得一方美名。可惜如今圣上盛宠文官，江固也就被召回，只得在越京养老。江固膝下育有两子，大公子江煜随他走南闯北，倒也是一员悍将，小公子江烁却自小顽劣，招猫逗狗无所不为，在越京也算名声在外了。许是知道自己这小儿子顽皮，江固夫妇便把江烁送到凌云山拜师学武。想来是这小公子年关里回京探亲，少不经事，不懂财不露白之理，本来好心救助他人，却便被骗子看上了。